寒啸天并不放心,他说如今正值大战,即使蛮角没有杀他的心思,也不该撤防以身犯险,寒少宇觉得这些年老豹猫是越活越胆小了,虽然说这些忠心可鉴,但未免过于小心。/p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寒少宇问他,“那天校场的情形你不是都看见了,逃走的两个俘虏,蛮角是其中之一,不是还有个叫利石的,我当时以一抵二,尚且打得轻松,如今蛮角只身一人,我却要更加小心地提防,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p
寒啸天知道劝不动他,走出去将蛮角请进来,然后驱散守卫,坐到寒少宇身边,蛮角恭敬见礼,就像大巫说的那样身体已经恢复,只是一脸病色,与其说看着像大病初愈,不如说像病入膏肓。/p
寒少宇知道他的病无解,他妻子的死,对这个男人造成的重伤无药可医,唯一撑着他活到今天的就是看到冀州瓦解蚩尤被诛,他现在就和死人差不多,唯一能看出活着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隐藏在长发之下,灰黑色的瞳仁像是要把一切都吞进去。/p
当这个男人跪在寒少宇面前,寒少宇盯着那双眼睛,确定自己看到了一头恶狼,这只恶狼曾经为他的头狼冲锋陷阵鞍前马后,如今却要借助另一个头领的手,将曾经的头狼从王位上推下去,然后瓦解整个族群。/p
蚩尤啊蚩尤,一切算你咎由自取……/p
寒少宇为蛮角倒了碗酒,这样月黑风高的夜色,不大适合谈天说地聚众嬉闹,喝水无趣,喝茶寡淡,唯有烈酒才最相配,只是可惜君上的子民并不擅长酿酒,更不喜钻研这类‘享乐’的技艺,他们只在采摘收货时酿上一些专供将士饮用,每批的口感和质地相差都不是一点半点,偶尔苦了,偶尔酸了,偶尔更是臭的……/p
寒少宇想念麒麟城里那些酿酒师傅的手艺,祖父和父亲两代曾将麒麟部推向神族的顶峰,与之一起的,还有酿酒锻造等诸多手艺。/p
“麒麟城的酒是神族最好的酒。”/p
苍溟曾经如此品评,但估计在那家伙心里,神族最好的酒,该是母亲的桂花酿。/p
蛮角并不怯生,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眉却微蹙。/p
“怎么?”/p
想必是这酒水出了问题,寒少宇自顾也斟了一碗,浅尝一口,辛辣夹杂着难以忍受的酸涩。/p
“酸了……”/p
蛮角眼中却柔和了些,定定看着那碗酒,竟然一饮而尽。/p
“不,苦了……”他道。/p
寒少宇抽了抽鼻子,又尝了一口,确定是酸的。寒啸天看着他俩眨了眨眼根本没动,他对此有些经验,知道这个时节君上部落里的酒并不好喝。/p
“你们巫魔的味觉是不是出了问题……”寒少宇对蛮角道,“你今夜来找我是有要事?你想做些什么?为什么不去找君上?”/p
“你们的黄帝陛下是明主。”蛮角看他回得诚恳,“但他不会打仗,更不会用兵,他打胜仗是因为他有你,有墨凌风,有凤熙,还有许多骁勇的将军,他是明主,但无法掩盖他不懂用兵的事实……”/p
“但他会用人。”寒少宇笑道,“他用我,我用脑,他不会的自有我们帮他去做,你现在在他的部落里,我奉劝你说话别这么直接,小心隔墙有耳,你从冀州城好不容易逃出来,要是在这里因口舌纷争被杀,那真是死不瞑目了。”/p
蛮角摇头道,“他要是因我说实话而杀我,就算不得明主,那我今夜也不用跟你说这样,也不用送他一个冀州城,再说你将帐外守卫都已经驱散,前后无人,这偷听你我谈话的耳目又从何而来,若是真有,帐里的灯一照,他无处遁形……”/p
校场初见,和蛮角斗了一场,当时也只是觉得这家伙和那个叫利石的身手很弱其他也没什么印象。这家伙那夜来投,说自己的遭遇,寒少宇虽觉得他可怜,也没有更多情绪。如今却觉得眼前这巫魔或许本身并不像他所想,是个有勇无谋行事粗蛮的家伙,今夜他在这儿说的每一句话,都给寒少宇无比深刻的印象。/p
若这家伙的妻子没死,若这家伙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试图借助他们的势力扳倒蚩尤,若这家伙眼睛里没有那种像是要吞噬一切的仇恨光芒,这会是个很好玩的巫魔,甚至比部落里的大巫还要更好玩些。/p
可惜……/p
“说说你的想法。”/p
寒少宇有预感自己听到的将是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会将眼前这个巫魔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双眼睛里的光芒会在倾尽一刻的复仇中热烈燃烧,继而飞蛾扑火般覆灭,他可以阻止,只要不问这句,只要摔了酒碗惊动其他将士,只要给他扣上一个意图行刺的帽子,然后在君上大发雷霆时说两句保他不死,蛮角便可以在监禁中活着,只要蚩尤一天不死,只要冀州一天不破,他就可以这样活下去,复仇的火焰会在他胸中持续燃烧……/p
可寒少宇还是问了,他知道那样活着,对眼前这个巫魔没有丝毫意义,他宁做一只扑火的飞蛾,而非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所以寒少宇还是问了,他决定成全他。/p
“只可智取,不能强攻。”蛮角一字一句说着,灰黑瞳仁中的光芒,也似乎因他的情绪变得更加炽烈,“那段日子我被发配到冀州城,每日所做的不是筛选矿石就是劈柴烧炉,干了有一段日子,因为长官需要,我跟着蚩尤手下的一个冶炼师学会了辨别不同种类不同档次的矿石,我在做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