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公子带兄长回房之后,那夜,寒少宇独自站在廊下久久。/p
是不是最好的安置他并不知,观纯当了小水君,注定此生庸碌平顺,而在九重云上,云藏要面对的却是波涛浪涌,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不怀好意的刀子。他想为那个孩子做点儿什么,又不知能做什么。/p
“愿你此生平顺和乐!”/p
寒少宇在朗月星辰之下许下祈愿,即使本知不可能,天君之位注定水深火热,云藏如何平顺,又如何和乐?/p
如沥胆所说,之后几日,他的心境又变了,即使鸟儿同他对坐说话,也时不时会走神,走神时盯着皑皑云天,凝望云中,不言不语。/p
“你是不是想为云藏做些什么?”茶酒的清香聚于面前,散在空里,鸟儿猜透他所想,伸出手将刚烹好的茶酒又往他处推了推,“心中有愧是不是?你知那个位置并不是什么好位置,为了大局也为云藏,只得把他推上去。”/p
“他不能永远留在南郊。”寒少宇终于开口说话,“他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我总有庇护不到他的时候,他是轩的儿子是天族公子,这是事实,也是从他降世起就跟随他的梦魇……”/p
“那你为他再做点什么吧!”鸟儿点头,“你为他做点什么,心里也就不会觉得对不起他了,反正不论你要做什么,我总会陪着你,支持你的。”/p
“可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寒少宇道,“你看我这样一个赋闲的神君,虽是天族父祖,却从未插足天族内务,我能怎么帮他呢?”/p
“你出山不就完啦!”鸟儿一定是故意说这话刺激他,“神君大人啊神君大人,你说说你,一个举世无双的帅才,天天同野仙厮混,窝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死人地界做什么?还笼了一帮所向披靡的大将陪你一起窝着,你羞不羞?就没有丁点儿耻辱之心吗?”/p
“他们要去自管去,我又不做管束。”虽知鸟儿说这话是劝诫也是打趣儿,但寒少宇还是有些不开心,“再说南郊又不是死人地界,鸡也生蛋,你也拉屎……”/p
闻言鸟儿拍了桌子,挑着双眉冲他道:“寒少宇!你好歹是一方神君!说话三句不离屎尿屁!你成何体统!”/p
“体统这东西,本来就同我无缘,你该知道的。”寒少宇吹着茶酒笑了笑,他家的鸟儿就是可爱,就是有意无意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我以前那么怕苍溟,他都没法儿让我同这东西有些缘分瓜葛,你就更不可能啦,再说‘鸡不生蛋鸟不拉屎’可是你说的,难道你不是鸟儿?”/p
鸟儿扁嘴吃瘪,寒少宇喝了口茶酒挠了挠鸟儿下巴,敛了笑容,“非我置神界安危于不顾,非我不悯苍生战乱之苦,大概沥胆说的对……我就是心境变了,找不回当年征伐的心境,我自己也不知为什么……”/p
鸟儿微微低头想了想,“是不是因为你好不容易从漩涡里跳出来,怕再陷入其中?”/p
“也许是,也许不是。”寒少宇道,“就是直觉,我怕一场战事纠缠,我会失了最重要的东西。”/p
鸟儿未再说什么,院里有脚步声,探头小白公子只穿件单衣跑出房来。/p
“怎么不睡?”/p
“你哥吐了。”小白公子道,“酒品这么不好,就不能少喝一点儿?”/p
寒少宇合了窗不再去管他,即使是兄长那样冷面冷心的神仙,踏入九天,在很多事情上依然身不由己,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双目放空,大脑也是一片空白,自个都不知自个在想什么,鸟儿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爬上床,缩手缩脚蹭上来,拍拍他的老腰,“木头你是不是生气了?”/p
“没有。”答得干脆,怕鸟儿不信又添一句,“只是有点烦。”/p
鸟儿吁出一口长气,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嗟叹。/p
寒少宇拽鸟儿贴近,摸了摸他俊脸,“不过看到你这张脸,听到你对我笑笑,我就不烦了。”/p
“就这么简单?”鸟儿挑眉,“是你太知足还是我的笑容有魔力?要是后者,我就到妖市找妓馆老板,让他收我做个头牌,不卖身只卖笑,每日笑上两三回,就够这些日子的酒钱了。”/p
“又说什么傻话。”寒少宇箍了鸟儿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你要去卖笑我绝对捧场,砸光身家买断,你这辈子只能对我笑。”/p
“霸道!”鸟儿评了两字。/p
他心事重重,鸟儿也不怎么开心,安安看出他俩心情不好,时常扭着毛茸茸的屁股蹒跚跑来,撅起给鸟儿摸摸挠挠,尾巴尖上的一点翎羽闪动火星子,每回寒少宇看鸟儿玩他都怕烫着他的手,今日安安又跑来,自然也很揪心。/p
沥胆瞧他目不转睛围着鸟儿转围着鸟崽子转,叹了口气,“主人今日可是上元灯节凤熙神君又出去了?”/p
提起那只不负责任的老鸟儿,寒少宇气不打一处来,“出去了!带着老婆到长安看灯展去了!你说这宇文邕是怎么回事儿?时境动荡世道乱得跟锅粥似的,他一个鲜卑草莽装哪门子长安骚客?年年办灯展作甚?没事瞎热闹?还是期盼花灯之下同个贬谪凡间的仙子来一场惊世骇俗的偶遇?”/p
“偶遇就偶遇,为何是惊世骇俗的偶遇?”沥胆埋汰他道,“主人您老活了一大把岁数,别的本事没长,这嘴皮子上挤兑人的工夫是真炉火纯青……”/p
寒少宇丢这条老蛟一个白眼,心里骂完他又骂凤熙,老鸟儿不负责任,带老婆去长安看灯展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