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王朱慎在驿馆中沐浴更衣,稍作休整之后,便到了酉时初。
澹台肃珩率亲卫军将贵宾送入皇宫。
今夜,天颂皇帝在琼玖殿设宴,为远道而来的贵宾接风洗尘,朝中众位大臣皆出席作陪。作为大将军,澹台肃珩自然也要赴宴。
殿内丝竹悦耳,流光耀眼,杯盏交接,一派热闹。
宴局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这类台面上的接风之宴总避不开那些寻常的内容,无非是皇帝道些隆重的欢迎之辞,来客再回一番恭敬友善的赞词,献上礼物,而后便是觥筹交错,饮酒品茗,观赏表演,一边品尝美食,一边闲聊两国的风土人情。
至于双方腹中百转千回的正经目的,多半是要先憋两日的。
而此时,竺饮清则身在北衙的安平宫。
北衙位于宫城北门的夹城内,是宫中禁卫军的处所。
依照规矩,明王朱慎入宫觐见不可带兵卒,不可带武器,至多仅能有三名随身侍从。因此,随行而来的南宿国侍卫便被暂时安置于北衙内。
来者皆是客,北恒国自然不能亏待,安平宫里便另设一宴招待了一众将士。
韩束跟随澹台肃珩入宫赴宴,徐重和竺饮清则随着众人一起去了北衙。
待宴局结束,护送朱慎一行回到驿馆已是亥时正,韩束和徐重留在驿馆负责守卫。
澹台肃珩简单地交代了一番,便与竺饮清一起离开。
深夜阴寒。
初雪早已停了,地上覆盖着不薄不厚的一层,踩上去,倒也是软绵软绵的。
澹台肃珩牵着马,竺饮清跟在一旁。
两人静静地走着,道上一片寂静,只有踩在雪地上的轻微脚步声。
“我的骑术已经很好了,今早你为何不让我骑马?”她忽然问。
“今日如此天气,路面湿滑,你的骑术……”
他并未转头看她,只低低地答道,说了半句便隐了声。
“你……”
又打击我!
她挑眉,冷着脸看他一眼,不满地扁扁嘴巴,不再言语。
澹台肃珩也未答话,一时间,两人都沉默地往前走着。
竺饮清心中微有疑惑,稍稍侧首,看向身侧静默不语的男子,见他双目望着前方,似在专心地走路,又似在静心沉思着什么。
她默默地转回头,未发一言,抬起双眸看向周围。
不远不近的天边挂着一弯银月,莹莹亮光从天幕投下,映照着冰雪一片的人间,雪光与月光相交相融,将这寒夜里的昏黑驱逐得无影无踪,天地间竟似蒙着一层纯净无比的柔光。
这倒是个极美的夜晚,似梦似幻。
美景如是,竺饮清的心情忽而轻松几分,就连身上的寒意都感觉减了不少。
“上马,我先送你回去!”
沉冷而断然的一声蓦然入耳,打断了她观赏雪夜风景的闲情。
一转头,便见他已伫了步子。
她微微一怔,诧异地转过身:“送我回去?那……你呢?”
带着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此刻,他的双眸十分明亮,然而面上却是一副慎肃的表情,砚眉轻锁,薄唇似乎绷得有些紧,借着雪月的光亮,她看得很清楚。
“我还有事。走吧!”
他不再多言,伸臂揽住她纤瘦的腰肢,旋即跃身而起,两人稳稳地坐上马背。
不等她反应,他已扬手拉起马缰,双足夹紧马腹,低喝一声:“驾!”
墨驹十分配合,四脚快速朝前,兴奋地奔跑起来。
马儿跑得极快,竺饮清还未适应好,身子蓦地歪向一侧,澹台肃珩长臂一卷,便把她捞进怀中,墨驹的速度一丝未减。
“出什么事了?”她稳住身体,在颠簸的马背上努力侧过头来。
他却不答话,又朝身下的墨驹喝了一声,马儿奔得更快。
到底怎么了?这么着急么?
她心中疑惑更深,扭过身子,声音也急了起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你要做什么,现在就去吧,别耽误了!”
“你一个人太危险,我送你回去!”他终于开口,沉沉地答了一句,目光仍旧直直地望着前方的道路,马不停蹄。
“那……先别回去了,我和你一起去!”她快速地说道,抬眼望向他。
此刻她的坐姿十分别扭,几乎是窝在他的怀中,身体被他圈住,左臂贴着他的胸膛。从她的角度看去,仅能望见他如镌似刻的侧颜。
他似有微愣,低眸对上她的眼,转瞬便移开,过了片刻才答道:“好!”
话音落,他扬鞭策马,迅速换了方向,往城北驰骋而去。
那是临风堡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群蒙面黑衣身影已如暗夜鬼魅一般,跟上了他们。
约莫半个时辰,墨驹便驮着二人出了北城街道,很快便到了城郊,然而距离临风堡仍有不少距离。
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马儿的四足猛烈而疾速地在林中奔跑着,踩上荆棘杂草,踏过枯枝乱木,随着风声传入耳朵的,是积雪快速抖落的簌簌声。
“有人来了!”她贴近他的胸口,低声道。
“嗯!”
他轻应一声,面色分毫未变,手中猛一用力,拉缰转了方向,而后抬腿重击马腹。
身下的坐骑闷嘶一声,愈加卖力地撒开脚丫子在林中狂奔。
然而墨驹却只跑了片刻便瞬间歪身倾倒,马背上的二人只闻一声凄厉的嘶鸣,随之而来的便是落如乱雨的银色袖镖。
澹台肃珩抱紧怀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