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丢入惊雷一般,第二日,帝都熙城便又炸开了锅,只一个早上的功夫,皇帝与明王游湖遇刺一事便在朝野传得沸沸扬扬。
事实上,这个重大的消息在前一日的夜里就已不知不觉地传到了各处。
只需随意一想,任谁都能猜到这般令人惊骇的大事必是封不住的。且不说亲眼目睹事件经过的禁军侍卫和画舫中的宫人能否做到守口如瓶,为人臣子者侍奉君王,那做的便是锻炼耳聪目明之能力的差事,谁会没有几个暗人,谁又会少了几个眼线?
于是,昨夜亥时初,当皇帝一回了宫,该放亮的眼睛便都睁得大大的。不过一刻钟,消息最先传入了贵妃郑怀音的永安宫。
身着水青布衣的宫婢提裾走进宫内,步履有些匆忙,郑怀音正倚卧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暖厚的狐裘软衾,美目微阖,然而她并没有睡着。
“娘娘……”那宫婢贴到近前来,躬下身子,用极轻的声音唤了一声。
她谦卑地立在软榻旁,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榻上仍旧闭眼未语的主子,那恭谨的目光中似乎略微带了一丝畏惧。
过了半晌,她才听到榻上的人语声飘飘地唤她道:“裕芝……”
那被唤作裕芝的宫婢一见主子开了口,连忙附到近前,仍是低声禀道:“娘娘,宣明宫来了信儿了!”
“是吗?”榻上的人仍然没有睁开眼,朱红的唇不紧不慢地张合着,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回宫了?”
“是的,娘娘,方才回来的!只是,那边传了一句挺吓人的话……”裕芝说到这里,机灵的眼珠转了转,迟疑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好像……皇上今日逢上了刺客!”
“什么?!”话音才一落,榻上的人立刻睁开眼,美艳的杏眸几乎是在瞪着裕芝,惊得坐起身来,一把拽住了裕芝的手腕,“皇上如何了?”
裕芝吓了一跳,连忙道:“娘娘别急,皇上没事,一点儿伤也没有!”
郑怀音心下似乎安了几分,吸了一口气,抬手覆上额头,不想,才过了一瞬,她忽然转过脸来看向裕芝,那凌厉的杏眼中已然含了责备:“跟了本宫这么久了,你这丫头说话还挑不出重点吗?这是……成心要吓吓本宫吗?”
“奴婢不敢,娘娘恕罪!”裕芝一惊,面色大变,连忙伏倒在地,额头都贴到了冰冷的金石地板上。
“好了,好了!”郑怀音黛眉一拧,似乎有些不耐烦,漫声道,“在这永安宫中你是本宫最看重的人,本宫希望你学得更聪明点儿,否则以后怎么在本宫手下做事?”
“奴婢明白了!”裕芝赶紧答道。
郑怀音朝地上那青衣身影睨了一眼,淡淡地道:“起来说话吧!”
“谢娘娘!”裕芝敛起衣裾,站起身来,仍是一副颔首低眸的温顺模样。
“传信的可说清了是怎么一回事?”郑怀音的目光慢慢凝住,从软榻上站起了身,裕芝连忙小心地上前扶上她的手肘。
“具体的情形似乎还不太清楚,只说了大概……”裕芝说到这里,便就身附到她近前,低声地将得来的消息禀报了一遍。
郑怀音听了她的话后,面色很快变了,眉心攒了起来。她在室内兀自踱了几步,似乎仔细地思量了一遍,转过身来言辞决然地对裕芝道:“把邱齐叫来!”
“是!”裕芝去了没多久,便带了一名青年男子进了永安宫,那人一身侍卫装扮。他只在永安宫待了没多久,便从郑怀音手里接过一封密笺,很快出去了。
当夜,那密笺便到了国相郑全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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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殿前,一众朝臣交头接耳,都在低声地议论着什么。细看之下,只见众人皆是满面忧急之色,有人皱眉,有人叹气,有人又往殿前移了好几步,不住地伸长脖子朝殿里看着,似乎期盼着快些出来个什么人。
人群中倒有两人仍然保持着冷静,只在殿前安静地立着,面色平静,教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一位是庆王阳承禹,另一位便是国相郑全。
一旁的吏部尚书杜显忠拍了拍御史大夫陈敬之的肩膀,朝前方两个身影指了指,两人小声的议了几句,陈敬之便挪着步子走到前方去了。
“相爷……”陈敬之微微颔首,谦恭地唤了一声。
“陈大人,怎地了?”郑全偏过头来,朝着陈敬之瞥了一眼,眸珠轻轻闪过一丝精光,慢悠悠地开了口。
“昨儿夜里的事儿相爷听说了吧?”陈敬之凑近了些,压着声音问道。
“都传成这样儿了,若是还不知道,本相不成聋子了?”郑全长眉微微一动,仍是一口不紧不慢的语气。
“这……”陈敬之似乎被他的云淡风轻惊到了,咬咬牙又问道,“皇上今日连早朝都未上,现在又在轩辕殿中避而不见,该不会是昨夜受了惊吓,龙体欠安吧?”
郑全眼珠一转,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面色一丝未变,然而那低低的语声却多了一分阴冷:“陈大人,这高阙之中,大殿之下,说话……还是小心些好!陛下贵为天子,与那胆小鼠辈自有天渊之别,又岂是宵小之徒能吓到的?”
陈敬之一惊,连忙点头应承:“是是是!相爷说得极是!是敬之糊涂了……”
他不自然地抬手,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又低声开口探问:“那……相爷,咱们今日要在这儿等到何时啊?”
郑全抬眸,往那金色大殿看去,缓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