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昨晚思绪难定,到得丑时才勉强入睡。再加上这几日因筹备婚礼有些劳累,今日竟睡得有些沉了。待得醒来时,阳光已照得他脸颊发热。朱棣伸手挡住人窗棂处射入的晨光,张开了眼睛。他听得门上轻轻剥啄之声,随即房门便被人轻轻踢开,一只脚伸了进来。
徐宁将洗漱用具放在桌上,转身看着刚睡醒的朱棣。
在清晨的朝阳下,朱棣的眼神还朦胧,发髻还凌乱,面色茫然,似乎神志不清,俨然一副人畜无伤的模样,平日那般精明沉着看不见一丝影子。望着他,本来心情有些忐忑紧张的徐宁,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这被后世描绘成嗜血狠辣的皇帝,睡醒时也象普通人一般呆滞无措。
“起床了。”徐宁大声说道。朱棣一个机灵,终于从半梦半醒中清醒了过来。
徐宁拿起带来的青盐罐,倒出了些盐膏,擦在精制的柳条刷上,拿了水杯,一块递给了朱棣。
朱棣清醒过来后,便恢复了冷漠,一直板着脸看着徐宁忙这忙那。直到徐宁递过了柳条刷,他也不伸手。
“难道你早上不刷牙?”徐宁见他半天不动,有些惊愕,拿着柳条刷的手抖了抖,似乎被这个发现吓到了。
朱棣刚睡醒,虽然清醒了,但脑子却象刚开机的电脑一般,程序运转还没那么快,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怒道:“你才不刷牙!”
“那怎么不刷?”徐宁又将手里的柳条刷往前递了一递。“难道还怕有毒?”
徐宁随口一句玩笑,朱棣却遽然变了颜色。昨晚他认定了徐宁是黄子澄之人,决定今后不可再让徐宁参知内务,对她应防范严密。今日徐宁便提起下毒,岂能不令他心惊?
“我,我开玩笑的。这些绝对没有毒,我刚刚还用了。何况如今我已经是燕王府的人,伤害你,对我也没好处啊!”徐宁见朱棣脸色一变,立刻知道自己触动了他的禁忌,连忙补救。
朱棣斜了她一眼,知道她说的也是实话,便一把抢过柳条刷和水杯,自顾自地洗漱了起来。刷完牙,徐宁将水盆和手巾端了过来,放在锦榻前,洗涤了手巾,派后递给朱棣。朱棣才接过手巾,猛然想起一事,面色难看地说道:“那柳条刷你刚才用过?”
徐宁一怔,还未答话便看见朱棣伸手拿过水杯,又漱了几次口。徐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她从来不知道,朱棣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徐宁并不想提醒朱棣,难道燕王府只有这一副柳条刷?这脑子还不太清醒的朱棣,远比冷静残酷的朱棣来得可爱。
洗漱完毕,徐宁便又拉着朱棣回新房。她猜想,经过一晚的思考,朱棣应该也想明白徐府的处境,不会再追究了。何况她也说过,只待妙锦一寻回,自己便找个借口离开,这样朱棣应该也能接受吧?她并不知道,朱棣根本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道是她想寻机赖在这里的借口。朱棣已经想清楚了,此计既然是黄子澄设计,那么徐妙锦必然不会那么快出现。徐妙锦的出现,大概取决于皇上什么时候见到徐宁,这位他的新儿媳妇。
徐宁的身份何时经皇上认定,何时便是徐妙锦重现天日之际。因为那时便坐实了燕王与徐达的义女婿身份关系,汰渍党便不需再担心,这朝廷之上最大的军权会倒向朱棣。黄子澄明白,朱棣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