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的路上,洪新甲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按理说是出版书籍这种小事情很难引起陛下的注意,即使林婉儿有才名,而且在济南府出资救济百姓,但是简单的口头嘉奖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哪里需要如此上心。
洪新甲在朝廷多年,知晓为官者的道理,当年夏侯大将军去镇北军,洪新甲曾经请命随大将军一起去边关策马扬鞭,夏侯大将军说了一句意味深长、耐人寻味的话语:“如今天下大定,读书人成了肱骨之臣,这上京城总需要一位能压得住场面的儒将为陛下分忧解难,那天等我回来也会安心很多。新甲,你在,我会放心很多。”
洪新甲牢记这句话,一直不曾忘却。
洪新甲快步跟在一位小太监身后,近年来虽然没有和潘宰相一脉对立冲突,明面上还能和和气气,暗地里确实是上京城制衡宰相一脉的主要势力。
凭着这么多年的为官经验和直觉,洪新甲觉得《石头记》出版绝对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的事情,既然陛下亲自召见自己,只是口谕,却没有下旨明示,说明陛下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此事,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可能并不那么简单。
洪新甲一夜无眠,趁着微微晨光,起身披衣,走到书桌前,亲自研磨墨汁,上京城的冷是一股阴冷,镇北军的冷是干冷,只要坐在马上沿着茫茫无际的大草原跑上一遭,即使再冷也会觉浑身暖洋洋的,如果再喝上几口马奶酒汗水就会顺流浃背流下来,酣畅淋漓。
洪新甲在上京城多年,可是依旧不习惯这里的阴冷。陛下亲近文人一脉,几乎不私下召见武臣,今夜突然召见,让洪新甲亲难免不多想,这件事情要向大将军请示。
洪新甲向手心里呼出一口热气,拿起毛笔,微微皱眉。下笔写道:“陛下召见。为澶州林婉儿《石头记》出版事宜。”
一只黑尾巴的海东青从天而降,洪新甲将纸条卷成纸卷,塞入海东青尾部的机关盒内。伸手抚摸海东青的羽毛,海东青如同听懂话语一般,展翅高飞,直冲天空而去。一头扎向北方,瞬间没了身影。
洪新甲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换上朝服,驱车去了出版部,朱治山慌忙出门双膝跪地,口中喊道:“下官朱治山叩见尚书大人。”心中却有些疑惑。兵部尚书从一品的官怎么会来自己这个清水衙门,最近也是有些不太平,像是潘仁美和林婉儿再衙门里胡乱来了一通。然后又是兵部尚书。
洪新甲没有下车,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抬起头来说话。”
朱治山微微抬头。望向这位面容刚毅、干练肃穆的尚书大人,微微显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洪新甲看了朱治山一眼,心中感慨这上京城也不知道有多少这种夹在中间受气的芝麻小官,洪新甲开口说道:“朱治山,林婉儿的《石头记》可以出版了。”
朱治山面上露出为难、惊讶的神色,一头是兵部尚书,一头是潘家公子,朱治山觉得异常为难,两头都不好得罪,却总要得罪一位。
洪新甲微微叹气,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朱治山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劈中一般,陛下怎么也插手此事了,但是回头一想,那是另一个层次的事情,和自己这个蝇头小官毫无关系,无论你宰相的官职再大,也大不过皇帝陛下,自己肯定要按照陛下意思行事。…
洪新甲落下帘子,马车缓缓离去,向着紫禁城那座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驶去。
朱治山看着马车缓缓离去,双腿有些不听使唤的站起来,背后的衣衫尽湿,缓步走回清水衙门,一屁股跌坐在座位上。
好长时间,朱治山长呼一声,站起身来,将衙门唯一重要的大印卷吧卷吧抱起来飞一般的跑回家力。出版部小杂役面面相觑,朱大人竟然能跑这么快。
朱治山有名的惧内,平日里在家里大气不敢出,今日一回家便急冲冲的喊道:“快把前些时日我给你的一百两银票拿出来。”
朱氏长的腰宽体胖,对朱治山非打即骂,今日看到朱治山如此反常,声音更大的回道:“喊什么喊,喊什么喊,叫魂呢?”
朱治山来不及解释,伸手扯住朱氏的衣衫,左右开弓狠狠掴了几个耳光,朱氏一愣神。朱治山横拉硬扯将一百两银票抢过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只留下朱氏坐在地上。
朱氏自觉委屈,哭喊道:“我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竟然会嫁给你这么一个窝囊废,一年向家里也带不来多少银子,只凭你那点俸禄怎么能养活一大家子。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装孙子,只知道在家里逞英雄,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朱氏越想越委屈,将多年结婚受到的委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又从尾到头咀嚼了一遍。
朱治山抱着大印,拿着一百两银票慌忙去了林家小院。此时,林家小院也十分热闹,柔嘉公主哭的像个小花猫,哭诉父皇没有答应《石头记》出版的事情。
林婉儿挽住柔嘉公主的小手,一面擦拭着柔嘉郡主脸上的泪水,一面劝慰道:“不哭,不哭,出版不了就不出版了,没人怪公主。”
柔嘉公主艰难的止住哭声:“可是平日里父皇最疼爱我了,说什么都答应,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没有答应。”
林婉儿浅浅一笑,做皇帝的最反感两件事情,一是大臣独权、外戚独揽朝政或者宦官掌权,另一是有人揣度圣意,无论是明君,还是昏君,这两种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自己不但揣度了陛下心思,还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