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陆沉明如约来到瘴岭外那三棵西府海棠树下,树旁有一个小宗祠,内已破败不堪,不知祭祀的是谁了。
此时天se近黄昏,陆沉明在破庙内栖身,点了一堆篝火独自烤着,穷极无聊,深切地怀念掌上电脑和智能机之余,拿出《龙刀源》出来翻看。
这书还真是本奇书,除了扉页上伍太楚的手书“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八个字外,再无别的文字说明——幸好陆沉明也已在万般无奈中承认了自己的文盲命运。
此外,就只剩四张图。
每张图上均是两个人,从那近乎野兽派的画风中勉强可辨别出是一男一女两人在对战,不知哪一个是魔族,哪个是神族。
每张图上这两人的动作都有点变化,但正如张进所说,根本看不出来龙去脉,这四个彼此孤立的动作就像从一部鸿篇巨制中挑出的四个短句,你怎么理解都行,但想由此看出点门道,就是痴人说梦了。
长夜漫漫,篝火熊熊,陆沉明在跃动的火苗下边啃干粮,边照着图谱比划,虽然无所得,却也权当消遣了。
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周仲九这本复刻了许多遍的《龙刀源》送了不知多少弟子,大家垫桌脚的有之,糊茅厕的有之,擤鼻涕的有之,玩折纸的有之,唯独从来没有哪个少年,能静下心来,在寂静的长夜里这样认认真真的琢磨过。
这大抵是世人总在追求无上宝典,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却鲜有人愿意从身边的花草树木,贩夫走卒这些寻常事物中得到感悟。
殊不知,大道无形,总是蕴于万物之中——世间并不缺宝典,却难得一双慧眼。
这本被武馆弟子嫌弃的薄薄的《龙刀源》在陆沉明手中起了某种极细微的变化。
陆沉明一心看书,并未察觉。
正一手拿馒头,一手捧书,蓦地里平地刮起一阵无名风,书页哗啦啦翻动,然后刷地一声,定在了中间。
陆沉明把馒头叼在嘴里,伸手去翻书,却在捻书页时,停了下来。
手感有点不对劲?
书页变厚了?
陆沉明在手上呵了一口气,再次捻了捻书页,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从书页上慢慢抽离——他摸到了什么东西,但奇异的是,这薄薄的东西只有触感,却看不见。火光照耀下,陆沉明就好像在从纸上撕一张透明的薄膜一样。
直到将这东西完全抽离,一张白se的符篆忽地闪现在陆沉明眼前。
书里居然夹着符篆?
然而没等陆沉明看仔细,这符篆竟然无风自动,呼扇两下,突然毫无预兆地啪一声,贴在了陆沉明脑门上!
这是什么邪法!陆沉明赶紧伸手去撕,一摸脑门,白毛汗刷一声就透了里外几层衣服:符篆不见了!
这下陆沉明是真急了,饭可以乱吃,符不能乱贴啊!
他立刻扔了手上东西,跳起来,像身上惹了跳蚤似地一阵疯狂的自摸,连咯吱窝脚趾缝也没放过,然而这白惨惨的封条般的符篆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沉明想起这东西是怎么出现的——它会隐身。他立刻伸手在脑门上一通乱挠,除了挠出来几丝泥垢以外,一无所获。
难道说……陆沉明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难道说,这妖xing的破纸片……溶进了他体内?!
这么一想,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脑门一凉,就像被一条鱼亲了一口。
一种奇异的,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的感觉从陆沉明头脑里浮现。
《龙刀源》落在地上,扉页翻开。
陆沉明仿佛心有所感一般低下头去,在忽明忽暗地火光中,他看见了一行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他“看”见了。
这八个曲里拐弯鬼画符一样的伊古文字,他居然认出来了。
难道……
陆沉明赶忙从乾坤地里翻出渡老的那封信,凑到篝火旁,果然,一字不差地全部都能看懂!
陆沉明忽然想起周仲九在临行前,对自己笑眯眯地眨过眼睛,自己当时心里觉得奇怪,然而临行在即,就没有多想。
原来这才是周仲九给自己的真正的告别礼物!
他有这等好东西,却偏偏不给自己用,他折价卖给他也成啊!却偏偏几百天如一i地兢兢业业地教陆沉明认字,把陆沉明折磨得差点神经衰弱。该不会是……他觉得徒弟这样很有趣吧?
“这老头子!”陆沉明哭笑不得地道,“唉,师父……”
陆沉明知道有一种符篆的作用类似于打通关窍,一旦发生作用就永远不会失效。他现在很希望周仲九买这符篆时没有抠门买打折货,这张符篆可以像大脑植入电脑芯片一样,让他永远地摘掉“文盲”这顶可恶的帽子。
有没有搞错,他陆沉明在地球上好歹也是个有大学毕业证的文化青年!
当了两年的文盲这心理创伤可不是一星半点,看本灵草图谱都要厚着脸皮让苏云泉那nai娃娃当翻译,虽然小丫头各种满心欢喜比活雷锋还活雷锋,但是……士可杀不可辱啊!
陆沉明觉得黑暗的人生终于被点亮了,这迟来的光明令他泪流满面,恨不得天上立刻砸下来一本大大的《辞海》,让他从头念到尾,一吐长久以来的怨念。
不满足地将手头仅有的这些“字”看了又看,才把《龙刀源》放进乾坤袋,渡老的信直接扔篝火里烧了。
然后他想起,他还真的有一本字很多的天书——《弱亦》。
噢我爱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