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熙并不知道庆丰帝心底对皇后已经生疏了,自她进宫,看见的就是庆丰帝对皇后的敬重。庆丰帝确实不宠爱皇后,一个月里能有三两天留宿重华宫就不错了,但他从没把其他的嫔妃凌驾于皇后之上,执掌后宫的权利也不曾分给别人,着着实实得给了皇后明显的信任。
林云熙有时候非常讨厌这样的信任,但也因为庆丰帝明理的做法而心怀敬意。不是所有人都能抵御住外界的诱惑,尤其是在他还身为天子的时候。皇后无子,但凡庆丰帝稍微不在意一点、心思歪一点,捧出个高门大阀的宠妃来跟皇后斗成个乌鸡眼,要再添个皇子,把皇后撅下去也不无可能。
偏偏庆丰帝又看的这样清楚明白,林云熙不敢随意动作,对皇后从来都是不着痕迹的、顺着局势变化的引导。她不能亲自下水,最好是皇后自己有所动作,一旦动得多了,那份信任也会慢慢被消磨掉。
而到了今日,庆丰帝对皇后已开始有了怨言,虽不全是她造成的,但也不妨碍她继续往上添火。
天气暖和起来,渐渐前朝后宫都无人再提殿中省炭火的事了。因时气反复,忽冷忽热,皇后的病虽“好”了,却不必日日晨昏定省,不过三五日请一回安。
这一日难得天晴,上林苑里迎春舒展出金黄娇艳的花朵,桃花杏花也从枝叶中露出小小的花苞。众妃恰在皇后宫里闲话喝茶,侍奉皇长子的内侍急匆匆来回话说:“皇长子昨夜不适,今早忽然起了高热,哭闹不止。”
众人不由变色,纷纷向张婕妤看去,只见张婕妤满脸茫然,转眼又变作惊惶失措,脸色涨得通红,指着那内侍斥责道:“皇子好好的怎么会发热?!定是你们这些奴才不经心!才叫皇子得了病症!本宫定要发落你们去暴室!”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道:“好了,瞎嚷嚷什么?没的失了礼数。”又一迭声问那内侍道:“可请了太医没有?皇长子如何?太医怎么说?”
那内侍吓得浑身发颤,话也说不清楚,只磕磕碰碰道:“早上请的…副院判和李太医……好像是风寒…不,寒气内郁……”
皇后叹口气,无奈道:“你也说不清楚,我亲自去看看。”
张婕妤猛地站起来,想也不想就推辞道:“怎么能劳烦娘娘大驾?他一个小孩子家,些许小病,叫太医随意看看就好了,娘娘不必忧心。”
她这样的态度,任谁都瞧出中间有蹊跷,忻婕妤怀着六个月的身孕,最是对孩子疼惜怜爱的时候,冷冷笑道:“皇长子突发急症,张姐姐自个儿不急也就罢了,连皇后娘娘关怀一二都不许?也难怪,昨儿皇长子就有不适,姐姐今早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来请安,自然是不会把旁人这点子心意放在眼里。”
张婕妤神情窘迫,连连道不敢。
皇后道:“罢了,既然大家都挂着心,不如一道去瞧瞧。”
左右无事,表个贤良、关怀皇嗣的名儿也好,众人便往张婕妤所住的静安宫去了。
张婕妤虽不是主位,但她生了皇长子,庆丰帝和皇后也不曾亏待她,叫她住了主殿,偏殿里住的不过是位份极低的才人侍选而已。哪知到了静安宫里,众人才知皇长子没有跟着张婕妤在主殿里,反而另辟了东边的偏殿出来单独和乳母嬷嬷们住着,才人侍选都挤在了西偏殿里。而主殿分明有两进,正经能住人轩堂暖阁尽有,如今竟给下人们住了。
林云熙不由对张婕妤微微侧目,她知道庆丰帝不愿张婕妤跟皇长子太亲近,免得好好一个皇子被带出许多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却也不是叫张婕妤把皇长子赶出门的意思。
皇后见了也大皱眉头,冷冷看了张婕妤一眼。
张婕妤脸色发白,来不及辩解什么,皇后已带着人进了东偏殿。殿里烧着炭盆,倒十分暖和,宫女内侍们进出还算有序,没有打闹拌嘴、偷懒耍滑的,皇后方略缓了冷肃的神情。
东偏殿不小,一应嫔妃宫人都进了屋却显得有些拥挤,皇后便打发充仪、贵人等位份低下的到偏厅去,对忻婕妤道:“你有着身子不方便,在这儿稍坐一刻罢。”和林云熙等人进了内室。
皇长子居住的地方自不会差,陈设装饰都十分华贵大气,宫人们皆在旁平息敛声,沉默着福身行礼。内室比外头更暖和,皇长子躺在紫檀木漆金雕花的罗汉床上,还盖着薄薄的锦被,小小的脸颊烧得通红,鬓边的头发都湿了,神色很是痛苦难过,翻来覆去得难以安枕。几个乳母嬷嬷急的团团转,小心翼翼地在旁伺候,两个太医在另一边诊脉开方。
见众人进来,副院判和李太医连忙行礼道:“臣等见过皇后,见过各位娘娘。”
皇后忙道:“不必多礼。皇长子如何?”
副院判正是上回为林云熙诊治过的闻叔常,李太医也是擅长妇婴之科的,都道皇长子是不小心受了风寒,只因素来体弱,又拖延许久,才会烧得这样厉害,待用两剂药下去,若能退烧便无虞了。
皇后神色柔和得上前坐在皇长子床沿边上,拿过乳母手中的帕子给皇长子擦拭了额角的汗水,怜惜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