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中醒来,我睁开眼,屋内昏暗一片,唯有一豆烛火虚渺摇曳着。室中心,青铜貉兽兽足熏炉的雕花盖上弥漫着淡雅的青烟。
“公子”我轻唤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干涩枯哑,轻咳了声,抬起上半身,双手支着床帐,环顾四周,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福伯……”刚出口,我蓦然停了下来,这里还是二十年前吗,还是那些光点已经将我带回了二十年后,亦或是我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
蓦然吱呀一声的推门声,打断了我的神思,本能的抬头。
时间仿佛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止住了,他站在门口望着我,手里端着一口方碗,犹在淡淡的冒着热气。皎洁的月光逶迤在他的身后,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
“公子”
我轻颤的开口,他的身躯微的一震,抬起低着看路的头,静静的望来,微橘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淡然中添了一股温暖的色调。
我目光不移,掀开被褥,移出双腿,脚踩在地面,还不及站起身,他蓦然动了,抬脚迈入,没有过多的激动,也没有别的兴奋,只是淡淡一笑,柔然开口:“阿若,终于醒了!”
阿若,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温柔的一句话,一层一层的扩散开来,一层一层,仿佛穿透千年的时空,穿过无数个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笑的,算计的,淡然的,思索的,悠然的,一张张,一个个镜头盘旋在遥远的时空中,最终一切都戛然止于而今的默默相视之中。
二十年后相见,此时此刻,我似乎能够体味过去他偶尔望着我时的寂寞眼神。
张良,你为何什么也不告诉我,要这样默默的守候在我的身边,直至我想起来!
“终于……可以……”我有些哽咽,仰起头,看着他慢慢的走近,巨大的阴影投在我的脸上,淡淡的梅香若隐若现,是他,真的是他,这好似透进骨髓的味道,我怎么会忘记?
“阿若,你终于醒了”清雅的嗓音中带着似暗哑,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我,背着光,整张脸浸在黑暗中,唯有那双眼睛,好似天际最皎洁的星,亮的炫目!
醒了?我停了停,重复着,嗓子因着哽咽还有些低哑。他低低一笑,点点头,含笑的眼眸无限的风致。
褪去了稚气和忧伤,他仍是二十年前那个美冠韩国的相国公子,却不复那个一心复仇的少年,他比二十年前更加的淡然从容,也更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就好似天上的月,洁白的让人一眼便看透,其实却是一点也没有看透!
眉梢眼角具是淡雅成熟,岁月仿佛不曾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二十年的时间,唯有他的身形更高了些,心境更沉了!
“可还有不舒服?”
也许是看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伸出手,我摇头,直直的望着他,他的手触碰到我的眼角,凉凉的,好似玉一般。
“为何哭,可是不舒服?”温柔的话语,低浅的呼吸,我的鼻尖一酸,喉底咕隆了一声,刚收干的泪水再一次冒出,便忙低下,摇摇头,低哑着转移话题, “我睡了很久吗?”
“嗯”他轻轻应了,宠溺道,“很久很久,自从那次之后,你一直睡着,良——一直等着阿若醒来!”
听着他静柔的声音,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二十年前,此时回想竟好似梦一般。幻想过二十年后再见到他会说什么,也幻想过他再见到我会是怎样的状况,只是一切都和幻想的不同,简简单单,恍若细水长流,就这样相视一笑,此生便随君天涯。
“公子”我轻声唤了声,抬起头,静静观察着他,他淡淡一笑,低头,拿过手中的药,用匙轻轻搅了搅,柔声道:“来,趁热先把药喝了吧!”
我摇头:“子房,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他的动作一顿,牵动嘴角,略微一弯:“阿若可是有什么告诉良?”
“我……”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子房,我……”
“阿若”他将药放到床边的案上,和我并排坐在一起,微侧过脸望着我,雅致的侧脸让我沉落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无声一笑,伸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拿起,瞬间温暖的感觉通过我的手背一阵阵的袭来,我稍稍放松了些,只听他轻轻叹了口气:“如此冰为何不躺回床上,坐在外面干什么?”
“啊……”对于他的跳跃,我反应不及,只得愣愣的望着他,他优雅的拉开被褥,将我的腿移回床内,拉好被褥,拿过药碗,用匙轻柔的搅了搅,抬起眼,将药递到嘴角,纤柔一笑道:“来,张口!”
我依言张开口,含住汤匙,一股涩涩的苦味瞬间侵入脑际,我艰难咽下,皱眉:“好苦,我不要喝了!”
“夫人”
温柔的话轻轻响在耳畔,我蓦然抬头望他,他面上一抹淡笑,却是万种诱惑,让我的心顿时失控。
他继续低柔哄着:“夫人,把药喝了,良希望你可以快些好起来!”
我呆呆捧过药碗,就着他醉人的笑容,一口喝尽。他的笑意更深,接过药碗,,放到一边,伸手轻轻拭去我的嘴角的药汁。
“苦吗?”
我摇头,他低低笑着,似乎很是满意,低头从腰际掏出一包东西,展开,几粒红红的东西发着纯澈迷人的色泽从那小包里露了出来。
“来颗蜜饯吧!”说着,他伸手,捏起一颗,俯身送了过来,我张嘴,乖乖吃了,嘴里的苦味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