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曾是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对于睡眠的第一印象。
所以她也知道,虽然并没有浅眠的现象,但神泽纪正在任何情况之下,都很难进睡,尤其是陌生的地方上。这一点简直就像个小男孩一样。
“还没睡着吧?”
神泽纪惠轻声开口问。她的声音极轻,只要四周稍微吵起来,即使只是洗漱的声响,也能盖过她的询问。女孩看着内侧的另一张床,有微微的月光照亮了房间,仅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神泽纪惠看见了少年翻了一个身。
像是那时候一样,神泽纪正留给她的,仍然是自己的背影。
她将少年的动作视为默认。
“不想谈一谈吗?”神泽纪惠收回了目光,转而研究房间里面的装潢。
神泽纪正似乎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缩缩身子,因为不知道女孩是不是正在看他,缩到一半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原状。“没有什么好谈的吧。”
“说谎。”女孩的判定短促却笃定无比,“十月到一月,基本上四个月没有理过我。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是不愿意原谅吗?”
女孩意外地直白,又或者是,她已失去了婉转的耐性。
听到了神泽纪惠的话语,黑发少年沉默片刻,久得神泽纪惠几乎想要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终于打破沉默。和她之前一样,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我不是气妳。”
“我知道。”神泽纪惠在话音甫落下的一瞬便已开口,反应快得像是条件反射。如果她认为神泽纪正是在气她的话,自知理亏的女孩绝不会做率先开口的那一个。“与其说是气我,不如说你是气自己吧。”
“对。我是气自己。”黑发少年似乎将脸埋进了被子里面,声音有点闷闷的,“我气自己为什么没能看出些许端倪。大哥也就算了,他工作太忙,与妳相处时间不算多,看不出来也情有可原。妳在学校里面不算活跃,其他人看不出来我不意外。”
神泽纪惠眨眨眼睛,想到他下一句是什么的时候,喉间竟然有些酸涩,眼前的境界朦胧起来。“可是我不是其他人,纪惠。我不是。”
“我不是不能接受妳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妳也清楚这一点。”
女孩由衷庆幸自己在黑夜里坦露一切。即使伤痕被揭开了、自己被少年的说话所触动,都有夜晚为彼此遮掩。你看不见我怅惘的神情,我听不出你略带鼻音的腔调,这是个奇妙的时刻,黑暗将自己的情绪无限地扩大,却偏偏不泄露于对方面前。平日里再说不出来的话也可以轻易地逸出口,坦然得几乎不像自己。
“我所在意的有两点。一来是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及时察觉妳的不对劲,二来是妳不相信我这个事实。”神泽纪正这样说,“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曾经做过有关妳的梦。不多,就只有一次而已。妳在梦里面哭着想要找人帮忙,在长长的走廊里面逐扇逐扇地打开了门,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妳的呼喊。我想帮忙,却发现妳根本看不见我。”
“纪惠。”少年叫她的名字,带着深深的疲惫,“妳最后就像童话里面走上岸的人鱼公主一样,凭空消失了。即使我再怎么想努力伸手,想要触碰到妳,想要挽回妳,却没有用。我所能触碰到的,也就只有妳的眼泪而已。”
他说,梦见过神泽纪惠消失。
在听完这一句话之后,神泽纪惠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能反拆穿的时候她没有哭,在和少年坦白一切的时候她没有哭,可是在现在,此时此刻,这一秒钟,眼泪竟然在神泽纪正说出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调侃时,以女孩无力招架的速度划过她的脸颊。
他这样说。
──紀恵。
──あの暋ⅳ前は人魚姫のように、消えてしまいそうだっ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