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明十七年春。
京城城门处。
“小友啊,你以此去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刘基拄着拐杖又来送赵征了。
还是相同的问题,只是这一次,发须皆白的刘基,已经不会皱着眉头了。
他只关心着赵征此次出巡,正不正规,有没有在东宫去报备,有没有将相关的折子呈上龙案。
“刘公,你难道忘记了?”
“晚辈现在执掌督察院,督察院本就有巡视天下之责,只需在架格库留下记录便是。”
赵征笑着回答。
刘基听后,也笑着摇了摇头,直呼自己老了。
“老了,老了,这些事都记不住了。”
“不过小友你且切记。”
“这巡视天下,可不同于以往你们赵府家主出去办事,要知道天下百姓和陛下,可都看着赵府呢。”
“那些个知府,知州,知县,乃至是咱们督察院外放出去的巡抚……”
话说一半,刘基便没有再说,但剩下的已经足够直白显露。
不过赵征还是摇头笑笑。
如果是其他人说,那他就只会在心里生出感动。
但这个人换成刘基。
那在感动之外,就剩下笑和敬佩了。
因为眼前的刘基,刘公,在约莫十年前,可是一人独走十多省府的狠人。
就算其智谋超群,加上足够的谨小慎微。
但从刚刚他的几句话中,也足以拓展出其中无边的凶险。
他可不像自己,不用有顾虑。
“刘公,你可忘记了,你才是咱们日月王朝第一个巡视天下的督察院左史。”
刘基听见赵征这番话,也愣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看向京城官道延伸到天边的景象,没有说话。
“驾!”
正好,这时候城门处有一架马车,出了来。
两人都不知道这架马车,将驶往何方。
但是,在十年前,刘基就是这样一架马车去往的十余州府。
十年后。
赵征也是一架马车。
但今时不同往日。
赵征带着的马车边,还跟着大队的人吧。
“刘公,你且看这个。”
天色已然不早,分别的最后时间,赵征终于从自己怀里掏出了那一块今日早时才得到的令牌。
刘基接过,靠近眼睛细看。
城门处的官兵立刻围住了他们,替他们挡住了四周的视线。
“这不是锦衣卫统领的牌子吗?”
“怎么又到了小友你的手上?”
刘基以为赵征又被皇帝朱重八给拉入了锦衣卫这个深渊,脸上终于起了关切,皱起了眉头。
“刘公,你且翻过来细看。”
赵征赶忙摇了摇头,让刘基放心。
以他现在给赵府堆起来的声势,还有暗中做的那些准备。
还去当锦衣卫统领干嘛,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本来他现在就算没有这个牌子,也能喊得动锦衣卫,甚至还能调动小部分的卫所兵马。
刘基赶忙将令牌换了一个面,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二虎统领的牌子。”
令牌的背后,有一个大大的虎字。
让刘基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
“这是今早,二虎统领让自己手下的锦衣卫将军送来赵府的。”
刘基递过令牌,赵征揣回了自己的怀中,顺便解释道,让他放心。
“二虎统领送来的。”
“唉。”
刘基细细琢磨后,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两人又笑了。
“哈哈哈!”
皇帝啊,皇帝,你还是那么抠。
想让人办事儿,不先给好处就算了,却先送一个把柄。
“小友打算先去哪一个省府?”
“现在的天下不比十年前啊。”
“十年前不过三手之数,当下,却已经满了四只手了。”
刘基看着赵征,心里莫名起了个念头。
大概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在那个方向的城门等人躺着回来了。
唉……
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和赵府染上了关系。
但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决定,应该也是这样了。
“皇后娘娘不是在东山府修了一座宅子送给晚辈吗。”
“晚辈准备先去洪泽湖看看。”
赵征不知道刘基突然双眼放空,在想些什么。
索性诚实的爆了一个大招。
“东山府,洪泽湖?”
等刘基回神,赵征已经登上了马车,向远方而去。
“慢着,东山?”
刘基下意识看向了远处官道上,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
……
……
“东山府的巡查是谁?”
路途不远,不近。
赵征在马车内又翻出了舆图,看向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洪泽湖。
几月前,那些花楼女子不知去向一事。
他可没有忘记。
而且在当时,他也对督察院下了令,全力调查此事。
但时至今日,居然都没有半点消息。
甚至锦衣卫那边,也没有半点风声传来。
这事儿怪了,也大了。
“回赵大人,是李升!三年前的进士探花。”
“自其上任御史后,敢奏敢言,在清流中,风评极好,然后在去年就被陛下从督察院调出,升为了东山府巡查。”
二虎手下的锦衣卫,此刻尽显专业。
“风评极好?”
赵征看着洪泽湖旁的树千城,着重点了点。
“本官此去东山府的消息,传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