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浪顿了顿,又接着问道:“……那她进宫之前是什么身份?可与咱们家中有过来往吗?”
江樱摇摇头,道:“进宫之前的身份我倒是不清楚。但也必定不会出身于寻常人家。想来咱们家此前世代经商,应不会跟这些官宦人家有过什么交集吧?”说到这里,又满脸奇怪地问道:“哥哥怎么突然问起皇后娘娘的事情来了?”
“昨晚你昏迷之后,我带你出未央宫之时,恰遇了在金銮殿被炸药所伤被宫人扶回未央宫诊治的皇后娘娘。当时她伤的很重,见你昏迷着,却不忘仔细关心了一番。确定你没有大碍之后。才由宫女扶着回了未央宫内。”
江浪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接着道:“我见她对你关心异常,又觉得与她似曾相似,所以才问一问你。是否是之前便相识的故人。”
江樱讶然地看着他,道:“这不应当啊……我倒不曾听皇后娘娘提起过与咱们江家有过什么来往。”
江浪见她表情,忍不住一笑,适才不以为意地道:“那兴许是我看花眼了吧。”
可奇怪的是。他当真觉得似曾相似。
若说见过,似乎还不止一两回。
但再细想。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何处见过。
真是奇怪……
……
晋国公府中,处处挂满了白绸,一派惨白肃穆之色。
檐角廊下悬着的各色灯笼,也被换成了白纸糊成的竹骨长筒灯。
就连丫鬟们的衣裳。也是清一色的灰白,通府上下,素净又寂静。
晋擎云和往常一样坐在书房中的罗汉床上。只是再没了往日的精神气儿头。
近日来一系列巨大的打击,让他原本花白的发丝一夜之间全白。整个人忽然之间都衰老的不成样子。
谢氏站在一侧,垂首沉默不语。
“你一早便察觉了。”晋擎云开口,声音不复平日的铿锵有力或是冷意凛然,而是一种近乎无力的平淡。
谢氏未语,他又道:“你倒是聪明。”
片刻后,又自嘲地道:“比我清醒。”
谢氏仍然不敢接话。
“这般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弊……连自己的夫君是个怪物,都还如此冷静地左右周旋,为自己谋划。”晋擎云目色空洞地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真是了不得,随便哪一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谢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父亲。”她垂首哽咽道:“您一生睿智,儿媳自知那些心思终究瞒不过您,但儿媳从未有过要背离或是损害晋家的想法……儿媳所做的桩桩件件,虽有私心,但到底也只是为了谋求一线生机,让两个姑娘能好好地活下去。”
她的夫君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所以她不得不为两个孩子考虑。
“你没有错。”晋擎云的口气仍然寡淡,“若非是你警觉,我如今只怕也没命跟你说这些了。”
原来自他起了疑心那日开始,他的好儿子便让人在他的饮食中投了毒,每日投放极少的剂量,纵是他自己,也只将自己的身体变差当做了心结所致。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一手养大的儿子,竟然会想要他的命。
世上大抵是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寒心的了。
可他如今说起来,却连寒心的滋味都已经体察不到了。
由内至外,除了麻木什么也不剩。
“晋公要如何处置儿媳,儿媳绝无怨言,只愿晋公看在血脉相承的份上,不要牵连了莲姐儿和蔚姐儿……”谢氏跪在那里,将头埋的越低。
她知道这位老人是最忌讳欺瞒二字的。
她一早便触碰到了真相,但因私心,不得不瞒住。
多番权衡之后,抱着放手一搏的决心,才做出了决定来。
若最终还是晋余明得逞,她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可若能阻止他,或还有一线生机。
晋家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但她却只是在夹缝之中艰难存活,左右观望,以求一个自保罢了。
“我方才说了,你没有什么错处。”晋擎云的目光没个着落,口气越来越淡,如同在梦中一般恍惚:“……为人父母,我远不及你。”
谢氏身形微微一僵。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府里缺不得你。你且下去吧。”
良久之后,谢氏方应了声:“是。”
起身之后,又向晋擎云深深行了一礼。
转身欲走之际,却听晋擎云忽然问道:“你从具氏哪里都听到了什么……”
什么?
谢氏一愣。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是在问她当初从已经痴呆糊涂的婆婆那里得知了怎样的真相吗?
“阿储他到底是怎么去的……”他又问。
谢氏面容复杂。
张口欲言之际,却又听得晋擎云道:“不必说了……你去吧。”
他不敢听了。
没想到他一辈子无所畏惧,临近终老之际却忽然变得这样胆小了。
谢氏沉默了片刻之后,与晋擎云面容俱诚地道了句“还望晋公以保重身体为先”,方才无声退了出去。
房外金色的阳光正暖,谢氏行至院中,仰面闭目感受着这久违的真实感。
她有太久没有这样站在阳光下了。
晋余明已死,经此一事心境大变的晋擎云也无意追究她的过错与隐瞒,这一切结束的让她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太快了,也太如人意了。
可此时此刻,她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