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绪骑马游走于街市,本想去花掌柜的月阁,却在半路上又遇见了老熟人。他起初还以为看错了人,因为他平日确不是醉眼惺忪的醉汉,所以耐心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他。/p
他赶紧下马拉住他,“还真是你啊。”/p
醉汉眼前一片黑,只当是有人找他麻烦。“你知道你爷爷我是什么人吗?我可是当今的。”/p
裴绪诮笑道:“你当今的什么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非老农也;文不能入仕,武不能兴平,非显达也。空有虚名,头顶虚爵,这才是你。”/p
醉汉只听到“能不能”和“空与虚”类,以为是哪个来贬损他,拽住裴绪的脖领子就要给他一拳。“好呀,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惹你爷爷。”/p
裴绪虽不怕这醉汉,但怕闹事引得人瞩目,“别,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仲玉,仲玉,松开手,咱才好说话。”/p
醉汉伤心意涌了上来,“仲玉也是你叫的?我看你是找打。”他眼前一片话,就算几勾拳也打不中人。/p
裴绪任由他乱比划,“待会儿泼你一身水,登时就清醒了。”/p
醉汉晃晃荡荡地,好像走走就能倒了。裴绪见他可怜,“算我心善了,我拉你去见花掌柜。”/p
他还不领情,“你要、要把你爷爷带到哪?捉狭的小子,还不快滚。”/p
裴绪按捺住他,“宜阳郡王,您的府邸都快到了,怎么还不见你收敛性情。”/p
醉汉才知道怕,“你、你别吓我。我爹凶、凶起来,那真教一个狠。”/p
“嗳呦,这话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那可不知道作何滋味呢。”裴绪猛地拍他,“这京师里,最怕老子的就属你我二人了,可没想到你一来就招摇于市井之间,嘴里还口口声声谈大王的坏。”/p
醉汉惊出一身冷汗,酒劲顿时消失了,“你,你。”他看到裴绪的脸,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你耍我啊。”/p
“郡王,我们是老相识了,臣在街上捡到你,你是不是该陪我小酌一杯啊。”裴绪和他勾肩搭背。“宜阳郡王,怎蒙崛寺穑俊/p
此醉汉便是当日出阁的永安郡王赵琮,因受恩而徙封宜阳郡王。/p
赵琮推开他,“吃酒?千杯也消不去我的愁苦。”/p
“又不是被女人甩了,你怎么哭成这样?”/p
赵琮泪流满面,泣不成声、/p
“算了算了,我先把你丢到花掌柜那里。让她好好照顾你。你呢,酒鬼一个,亏你还成年了呢。”裴绪嫌他丢人,忙把他从人群中拽出来。“一个爷们哭得跟女人似的,还要不要脸啊。”/p
他这一说,反而引得他哭声阵阵。/p
裴绪烦恼不断,“够了,不就是妹妹远嫁吗?你当我没经过吗?”/p
赵琮泪洒湘江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不会回来了。荣化这个封号,不过是让契丹归化罢了。”/p
裴绪把他拉到犄角旮旯里,痛斥他:“哭什么哭,还不是因为无能。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七尺男儿除了会哭,不为国家着想,还不思进取,整日厮混在平康坊烟花之地。自古以来那些忠臣武将,或谏,或战,而你呢除了会嬉笑他们愚蠢,还会做什么。不立德、不立功、不立言。”/p
他一味捶胸顿足,状类疯子。/p
裴绪是先硬后软,“我也有个妹妹,不过八岁就殇了。她走的时候,我恨不得代她而死,可是苍天不佑,好好的人早早地去了。你的妹妹至少还在,凡事都该往好想。”/p
赵琮止住悲泣,他的言语全不似欺骗。他不会安慰人,只说:“你可别哭,你哭起来真的难看。”/p
裴绪刚还被他打动,此刻却只想打烂他那张臭嘴。“我们快走了。杵在这跟木桩子似的。话说你的马呢?”/p
“马?我不记得了,我连在哪个酒馆都不知道。”/p
裴绪颇感无奈,只能挨家挨户地陪他找。/p
“你个郡王跑到这地方,究竟为的什么啊?”/p
赵琮忧苦地说:“还不是因为我老子,他也不拦着主上。”/p
“你这话就不对了,上意,从不是我等能轻易揣测的。天心是这世上最摸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大王顺天心,不过是尽臣子本分。”裴绪好言相劝道。/p
“远嫁契丹,你可知道北方苦寒之地,那契丹离长安万里。我妹妹她自幼娇生惯养,如何能在那种地方......”/p
裴绪叹道:“但这是主上所定。我们只有顺服。”/p
赵琮也不是不明理的人,白白的叹息罢了。/p
“我们再去喝一杯。”/p
“算了吧,你满身酒臭,待会儿花掌柜见了,定把你轰出去。”/p
“她敢撵我?我可是......”/p
裴绪打断道:“可是什么啊?市井小民消遣时光,无高低贵贱之分,你还以为自己多尊贵吗?”/p
“中元时节,你不去礼部吗?”/p
裴绪笑道:“哪需要我啊,都知道我婚事临近,不会让我经手的,我只需要好好躲在家里。”/p
赵琮却说:“弘徽,你最近别躲在家里。”/p
“哦?什么事?”/p
“这,没想到竟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我这人嘴笨,说不清楚。”赵琮眉挤在一块儿,“嗐,就是我听说啊,近来有几个人下狱了。”/p
他都是出阁的郡王了,竟还说不清楚话。裴绪果断地问:“谁啊?”/p
“郭宝义啊,还有卢遐。”/p
裴绪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