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姨娘的奠仪自是没有人过问的,因为周夫人说今年中元冷清,要举家到庙里观法事,所以就是府中新来的小厮、丫头也没人会照看。/p
菀昭念着她也教湘兰备了东西供奉神前。“她年纪轻轻却早早走了,去了也没人牵挂她。”她寥寥数语,也就罢了。/p
其实她心有不甘,自己还没来得及解开画黛之谜,就突来罗姨娘的噩耗。/p
湘兰说:“姑娘,我早就托人到寺里为她供盏灯。”/p
“人到最后,竟连个牵念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怜。”菀昭太息。/p
湘兰说:“姑娘当真以为罗姨娘是上吊自杀?”/p
她忽地道破这层,却凭添了不少的烦恼。/p
菀昭犹疑地说:“你的话指的……?”/p
“罗姨娘死前不曾向姑娘求过,彻查张平国吗?可好端端的,刚有个眉目,人就没气了,难说里面没人掺和。”湘兰振振有词道。/p
菀昭冷冷笑道:“罗姨娘之死是千真万确,她自己消受不了冯府,绝望离世,再如何可怜都不过是个痴儿。”/p
她的话毫不留情,一语道出世态炎凉。也跟她前世相同,死了也不值得可怜。/p
湘兰问:“那姑娘为什么要在这放河灯?”/p
夜里湖影凄惨,还没添置火烛,唯有水灯和手中的提灯照个亮。菀昭的目光全在那盏荷花灯上,它恍若真正的莲花漂浮在湖心。/p
“思念故人。”菀昭起身,“我身边有太多人故去了。早逝的父母,抚育我的外祖父母、还有其他的人……”/p
她死过一次,该悼念的人也该有她自己。可惜自己只能以未亡人的身份,看着自己的至亲好友一个个离她而去。/p
湘兰把半臂披在她身上,“您是想家了。”/p
“是,我想洛阳的家,我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住在温暖的洛阳。春日中,看盛放的牡丹。长安亦是我的家。”/p
但这里令她痛苦不堪。她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失去了弟弟,失去了父亲,后来进宫别人又夺走了她宝贵的东西,带走了她的孩子。最后她一无所有。/p
湘兰关切道:“若是内史和夫人在,想必也不会看见姑娘叹。”/p
菀昭道:“司马牛叹人皆有兄弟,我独亡。他有在世的兄弟,而我父母兄弟早亡,独我自己孤单活着。”/p
湘兰道:“日后您会有夫君,有儿女,有房有地,不会怕那些小人中伤。”/p
菀昭说:“但愿如此吧,只恨现下寄居生活,不得随意往来。”/p
湘兰则说:“眼下不就是有件事能成全姑娘吗?”她的话隐约有揣度她心思的意味。/p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老太太早不管这些事。我也不愿扰了老太太的清净。”菀昭说。/p
湘兰忙说:“罗姨娘死得可怜,姑娘当真不愿试一试?”/p
菀昭深思,道:“里面牵挂着一堆人的体面,真要查到谁的不是,岂不是我等的罪过。如今是长辈们当家,我个晚辈自然要事事顺从,事长辈们事尽心。大节下,弄出是非来,不值得。”/p
湘兰说:“可那张平国羁押在怡园,您就不问问吗?”/p
“不行,不行,总有人不好惹,真要是犯了众怒,我担不起,祖母也担不起,日后怕是日子更难过了。”菀昭摇摇头。/p
湘兰诚挚地道:“我是为姑娘好,您总该往长远想。”/p
菀昭道:“你的心我明白,可我知道,我不会长留在此。”/p
湘兰快语:“你不知道,王婆子和段婆子正张罗让赖都媳妇进到怡园,这事在府中早就传开了。”/p
菀昭从不打听事,只安安静静地做她的淑女,不管风声雨声,都与她毫无干系。可她容不下染指她的东西的人,“哦?你倒是细细讲讲。”/p
“玳瑁和清蘅到府里,不想听到王婆子的谈话,她们怕惊动别人,就偷偷告诉我。”/p
湘兰是菀昭的心腹,自然不会隐瞒事情,于是她把府里面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p
“撺掇金家来找傅姑娘麻烦的就有柳婆子和李婆子,她们二人一丘之貉,一个伺机反扑,一个心如铁石。真要让她们得逞了,怡园岂不翻了天。”/p
菀昭深呼吸,“我倒是早想惩治府里面不听话的奴婢,可芸儿性子太软,脾气太柔,要她帮着料理家事无疑会被府里面各色人等利用。杜若儿不懂文字,不晓得学问,空有满腔热忱,要让人臣服还欠些东西。琳琅、夏七娘都是祖母身边缺不得的人,真论是非,她们虽能做到处置得当,可到底在这待了多少年,人都熟识,惯怕得罪人。至于其他的,都不提。也就你,能懂我一二。”/p
湘兰说:“眼前危局,不妨教裴舍人帮帮?他是姑娘的终身依靠,要是您开口求了,他肯定会向着您的。”/p
菀昭无力地笑着,“你不知道,我与他就见过几面,都算不上熟识的情谊。这又是关系到我的家事,不该是外人来管的。所以湘兰,你倒是心思不该放在外人身上。”/p
她求裴绪是下下策,一来无成婚,二来他不是同姓人,手伸不到怡园来。三来就是他和府中人关系少之又少,即便能帮忙,也就那么些小事可靠。/p
湘兰说:“那该怎么办,莫非您真要一直这样下去?”/p
自然不会坐以待毙。/p
但爱美之心,常人之情也。内心着实依依不舍,定会留恋上些时日,他也不能去硬斩断本性。/p
想到曾跟酒友论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