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是这样吗?不是全部的事实。袁哲早就与弟弟没有了任何来往,却可以知道袁柯死了的事实,而自己与袁柯朝夕相处那么久,却什么也不知道……她最终还是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忍着没有去啃指甲,也没有去撕指甲盖旁的倒刺,单纯是为了找点事情做,便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抬起茶杯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p
郑思斯觉得自己能理解莫兰的心情,将自己的手收回来,耐心解释道:“根据我国法律规定,袁柯死亡之后,我们会在规定的时间内通知袁哲,可他一直没有露面。在亲属不露面的情况下,死者依法依规调查完毕之后,要在十五日内安排火化。再次通知袁哲,他仍然没有出现。火化后又通知他来认领骨灰,这回,他总算是出现了。而他出现的原因,却是想着找公安局要赔偿。又因为袁哲长年未与袁柯见过面,找不到更多无理取闹的理由,所以就找到你,想联合你一起利用袁柯的死去要挟政府。这,应该就是袁哲找你的动机。”/p
其实郑思斯并不知道关于袁柯的身后事n市公安局是怎么处理的,似乎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袁柯毕竟是通过一场精心策划被谋杀在了看守所,如此不同寻常而真相也并没有水落石出,为何就通知家属前来处理后事?如果不及时通知呢……这么一想吧,这事还真是挺棘手,偏偏又杀出个袁哲来……郑思斯她刚才告诉莫兰那些话,其实是把最高检12年颁布的相关法律法规套在了袁柯身上。至于那个袁哲,并不是存心要把他往坏处揣测,可就莫兰的叙述来看,还有比这更明显更不择手段的做法吗?这么说起来,还真得谢谢莫兰来找她。/p
还没等郑思斯表示感谢,莫兰哭了,说:“你们可以通知我的呀,我可以去见他最后一面,我可以去把他的骨灰领回来好好安葬啊。”/p
一旁的白宁思也不禁恻然,他默默递给莫兰一片纸巾,莫兰接过来,吸了吸鼻子。/p
郑思斯眼神没有聚焦地朝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对莫兰说:“如果袁哲索赔不成,他也许连袁柯的骨灰都不一定领回去了。”真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p
莫兰擦着眼睛,小声问道:“如果骨灰没人认领,会怎么样?”/p
郑思斯如实回答道:“超过六个月,公安机关就会按照规定处理掉。”/p
忽然,莫兰又抓住了郑思斯的手,说:“如果他哥不管他,我能不能请求把袁柯的骨灰领回来,让他入土为安?”/p
“这……我可以帮你问问看。我……”郑思斯说。想了想,她又问:“你真的选择这么做吗?”/p
“什么?”莫兰不明白。/p
“让袁柯入土为安?”/p
“我还能怎么做呢?”莫兰反问道:“我重新找了房子,与公司的两个女同事合租的一个两室一厅。我要离开原来那间出租屋了,也不知道在合租的这套房子里又能住多久。可至少我还可以再搬家吧,心情好的时候也还可以期待一下明天吧?可是袁柯,他已经不会再醒过来,也没有明天可以期待了,至少应该让他有个长眠的地方吧?”说着,莫兰摇了摇头,又道:“老话说,入土为安。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如果我明知道他要被……处理掉,我的心又怎么能安呢?”/p
郑思斯看着莫兰,五味杂陈。关于莫兰,郑思斯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她就是自己遇到过的许多当事人其中之一。那天在n市交谈过之后,也没有想过会再见面。需要再见的,是像游勇那样的有嫌疑有破坏力的人。而莫兰……郑思斯去过莫兰的家,见过她的父母。与莫兰的交谈,句句都是容不得半点虚假的大实话。郑思斯就是干这个的,如果不能了解真相,这样的交谈又有什么意义?莫兰和袁柯的恋爱故事当然算不上完美。或许袁柯是聪明的,可以找到网络中的种种漏洞,却从不对自己的认知漏洞进行修补。或许莫兰是善良的,可面对生活的压迫时,表面上很暴躁,内心却是怯弱的,早早就放弃了抗争。只因为袁哲的态度触碰到了莫兰的底线,才终于逼迫着莫兰说出了一声“不”。/p
其实——郑思斯看着低低抽泣着的莫兰——是袁哲错误的估计了莫兰,认为莫兰一定是个为了钱可以不顾一切的底层女子,无意中激发了莫兰天性中的良知。如果袁哲真的了解莫兰,就应该对着她诉说一番自己的丧弟之痛和悔恨之情,说不定袁哲还真能说动莫兰,让自己如愿以偿。莫兰心里最渴望得到的是尊重,是有人看得见她,理解她的喜怒哀乐,为她的付出说一声“谢谢”,为冒犯了她而说一声“对不起”。而现实中,大概除了袁柯,没有人对她说过谢谢和对不起——包括她的父母。唉……/p
想到这里,郑思斯看着莫兰,郑重地说道:“莫兰,谢谢你对我说的这些。谢谢你信任我。”/p
不过,现在莫兰被郑思斯的两声谢谢搞得异常“不安”,在座位上扭动着身体,把指头放进嘴里,牙齿刚碰到指甲又被她把手快速撤回到桌下下面,到底也没想出自己该说些什么来。自己原本是凭着一腔怒火才来找到郑思斯的。袁哲利用完自己的亲弟弟还想利用自己,让莫兰愤怒。郑思斯他们隐瞒袁柯的死讯,让她同样感到愤怒。之所以找郑思斯,也是莫兰敏感地察觉到,也只有她,还愿意听自己说话的缘故。现在,郑思斯居然对自己说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