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凝望着那片星空,直到世界毁灭……/p

抵达那座大桥之前,我们大概已经在茂密的森林里穿行了不止一个月。六月初从家乡出发的时候,战火还没有侵犯到边境以内。这是迁徙前的某天晚上,我在自家后门的楼梯口听到的消息。那晚我和威尔一起在后院的屋檐下提着马灯捉虫。我手里捧着装虫用的玻璃罐,威尔拿着马灯和捕虫网在木板搭成的走廊下面扭来扭去。他那肥胖的身躯经常会撞到木板,发出咚咚的闷响,接着便是一声痛呼。略带稚气的声音和他的体型毫不相配,简直像企鹅嘴里传出了麻雀的叫声。/p

这个院子是我们夏夜乘凉的好地方。厚实的木板紧紧挨在一起排成墙面,仿佛忠诚的哨兵站在院子四周。西边的墙角处还有一座狗屋,同样是用木头做的。父亲养的那条名叫波比的牧羊犬每天窝在里面,从半圆形的洞口里探出半个脑袋,不厌其烦地打量主人的房子和草坪。建造走廊、围墙和狗屋所需的木材,据说都来自院子外面的那片林地。在那里,高大的树木如同古代遗迹中的大理石圆柱般笔直而肃穆,无数棵不苟言笑的大树就像坐在议席上的议员,用交错的枝丫和树叶窃窃私语。四十年前,我的祖父带领人们走进林地,干净利落地砍断其中几棵,用砍刀和刨子剥去它们粗糙的外衣,然后锯出一块块木板,建造了围墙、狗屋和房子外的走廊,他们借着日落之前最后的微光,坐在院子里畅饮啤酒,谈论帝国的往事和彼此的未来。/p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四十年前的景象,但面对着夜幕下静谧的林地,却也能想象出当年辛勤劳作的人们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留下的痕迹。祖父养的那条狗早已经死了,波比是父亲自己买的。我还记得它一看到狗屋,就飞快地跑过去撒了泡尿,以宣示那是它的领地。/p

波比占据狗屋已经有五年了。现在它也成了一条行将就木的老狗。我坐在走廊的地板上,环抱住栏杆,视线停留在狗屋的洞口。那里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清。马灯的光芒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块区域。光线穿过木板的缝隙,和走廊下的另一团光芒相遇,臃肿的身影在那里不停地蠕动。以威尔的体型,很难相信他能在如此狭窄的地方活动这么久。我手中的玻璃罐里空无一物,供我们玩耍的时间已经不多了。/p

“威尔,”我敲了两下木板,威尔用宽阔的背部顶了一下作为回应。我感觉屁股下的那块木板似乎被顶弯了。“你到草丛里去试试,我不想空手回去。”/p

“安德鲁,快来帮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刚跑完环城马拉松。我身下的木板吱吱地颤动起来,可能是威尔在下面翻了个身。我低头一看,在我穿过栏杆悬在半空的双腿下面,又伸出了两条穿白色运动鞋的粗腿。/p

“操。”我极不情愿地放下玻璃罐,从走廊上翻下去。威尔的屁股像被牛拉着的耕犁一样拱开了一大堆泥土,那块草皮彻底完蛋了。“你他妈就不能把动作放轻点?”/p

威尔筋疲力尽地瘫坐在他自己拱出来的那个坑里,背靠着支撑走廊的木柱大口喘气。马灯歪倒在一旁,昏黄的灯光嘲弄般地投射在威尔的大肚子上,捕虫网也搭在上面。“你看起来活像个酗酒的孕妇。”我蹲下对他说。/p

把双手放在他那两条脏兮兮的胖腿上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如果他再瘦一点,也许我只抓住裤腿就可以把他拖出来。“今晚又打算挨骂了?”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他脸上的每一块肥肉都沾满了汗水,双手使劲撑着地面,两条腿像刚从地里拔起来的白萝卜。我的手指碰到他裤管里半干的汗渍,恶心透了。/p

看到他的脑袋从木板底下钻出来,我立刻松开了手。重新回到充满新鲜空气的庭院,威尔用远比刚才更剧烈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他告别呼吸已经有八百年了。“是你叫我进去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倒,差点躺在地上,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起来。“怎么办?我妈会打死我!”/p

威尔怕自己的母亲不是没有原因的。小镇上谁都知道沃克家的悍妇,她用擀面杖对付儿子的次数远远多过对付面团。我曾经想过,威尔身上潜藏的暴力因子也许就来自他的母亲。但谁叫他这么笨呢?我让他去走廊下面找找虫子,可没让他用屁股犁地。/p

“赶紧想办法!”他怒视着我。那双青筋毕露的大手紧握成拳,仿佛戴上了拳套。/p

“待会儿我帮你把衣服烤干。”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裤子也是。身上的你自己洗。”/p

“操,操他妈的!”威尔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恨恨地挥舞着拳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沃克。这个小镇上的孩子或多或少都带着各自家庭的影子,有的暴躁易怒,有的胆小怕事,有的似乎还保留着定居于此地之前四处游荡的流浪汉的习性。我七岁那年在父亲的书房里翻阅小镇历史的时候就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开拓者们的幽灵依然居住在他们建起的房屋里。我对此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不满(当然不是对我的祖父),眼下却也无可奈何。我可以嘲笑威尔,却不能忽视他的拳头。/p

“还继续吗?去草丛里试试?”我试探着说道。/p

“下次我不会信你了。”威尔看了看走廊上只装着空气的玻璃罐,“现在几点了?”/p

下次我也不会再让你满地爬了。致命的失误。“时间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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