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腾地站起身,说:“怎么,老大竟敢私自离了祠堂,又去了兰苑?”
那小厮见老太太误会,急忙跪在地上,说:“不是不是,是三小姐进了祠堂……”
那小厮话没有说完,这次却是于爵爷发了火:“她好大的胆子!”
于爵爷和老太太疾步赶到宗祠,进了院子,老太太便住了脚,立在门外等着。
这宗祠里有两个祠堂,一个安置的是于府各代家主的灵位,一个安置的是历代家主夫人的灵位。
这家主祠堂,男丁可自由出入,便是不曾受罚,你要到祠堂悔过,也没人拦你。平时也有小厮进来打扫,也不算冒犯。但是对外来媳妇,或者于府的女娃,这里却是禁地,便是老太太一生也只进去了一次,便是领了一品诰命的圣旨,进祠堂拜先人。
家主夫人祠堂对女丁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但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拜一拜,甚少有人有胆子进出。
老太太站在门外,就看见一个小厮在苦苦劝说于蕴离开,而于蕴整个人巴在于大爷身上,铁了心不肯离去。
于爵爷刚进了祠堂没走两步,于蕴便松开了于大爷,跪行到于爵爷身边,扯着于爵爷的一条腿,求道:“祖父,请您救救父亲吧,他,他……”话没说完,就开始大哭起来。
于爵爷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于大爷什么身子他能不知道,死是绝对死不了了。祠堂阴气重,于大爷阳刚之气不足,在祠堂受不住,于爵爷早就料到了。唯一料错的就是时间,他没想到于昭轩连两天三夜都受不住。
可于蕴这般哭号,倒好像心疼于大爷的只有她一个,别人都是耍尽心机要于大爷的命一样。
于蕴这心眼也是使错了地方,你对着下人哭号几声博几分同情也就罢了,这会子守着于爵爷哭号,别说于大爷还活着呢,便是真的死了,也轮不到她在祠堂为他哭丧。
于爵爷狠狠的一脚将于蕴踹出了祠堂,说:“你好大的胆子,哪个准你进宗祠!”于爵爷的声音黯哑,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
于蕴险险地跌倒在老太太脚边,甫一落地便不敢置信地望着于爵爷,心里呐喊不已,‘为什么姨娘教的不管用了’!
老太太打量了一眼晕倒在祠堂里的于大爷,张了张口嘴,没说什么,只是有些乏力的对丫鬟说:“把三小姐拖出去。”
老天太正要离开,却听见于大爷在祠堂里,哑着嗓子,艰难地说着:“请父亲母亲饶过蕴丫头。”
于蕴神色一松,她对着于大爷的耳朵哭了那么久,他再怎么晕着,也该醒了,要是不醒,那他离死也不远了!
于蕴挣脱了下人的手,便哭喊着‘爹爹’就踉踉跄跄的往祠堂跑。于爵爷正守在门口,如何能让她进去。
于爵爷也不回头看于昭轩,抬起一只脚,将眼看就再一次迈进祠堂的于蕴,一脚又踹了出去,于蕴再一次跌倒在地,嘴角带出了血丝,她毫不气馁地又爬起来,哭喊着‘我要见爹爹!’便往里冲。
于爵爷背对着于昭轩,面朝外,只是声音阴冷的不似活人,也不知是问谁:“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于蕴的哭喊声一哑,目瞪口呆的立住了脚,她当然知道这里是于府的祠堂!
她打眼看去,一排排黑漆漆的灵位成三角形排列着,也不知是不是于爵爷的声音使然,她总觉得那一座座灵位上像是能散出阵阵阴气。
于府在追随初代皇上之前,也是世家。那时候于府从没有分家一说,祠堂里供奉的是各代对世家做出贡献的男丁灵位。可随着于府出道辅佐初代皇上得了天下,虽有从龙之功富贵了,可是怕圣上忌惮,于府便代代分家,与此同时压制着嫡系的发展。也正因为如此,于府的嫡系越来越少,这祠堂也越来越神圣。
“父亲,蕴儿也是一时心急……”于大爷嘴唇干裂,强忍着说。
“你可是觉得,只有你这个女儿最心疼你?”于爵爷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孩儿不敢,只是蕴儿年幼不懂事。子不教,父之过,孩儿愿意替她受过。”于大爷的一句话说的并不顺畅,绊绊磕磕的。
“子不教,父之过。如此说来,错的却是我了。”
“孩儿万万不敢这般想。”于大爷惶恐地努力撑起身子,跪在于爵爷的身后。
于爵爷正对着于蕴,眼看着于蕴脸上的泪水吧嗒吧嗒打在地上,他也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虚伪,觉得脏,却一点也不心疼。
他很是厌烦的说:“来人,将大爷送回外院,请医延药。此后,若是没有我的允许,永不得踏入宗祠一步!便是我死了,也不能踏入宗祠一步!”
“父亲!”于大爷怎么也想不到,他为女儿求情怎么会换来这种结果。
“你们父女两个,当这里是什么?哭丧的灵堂吗?这里乃是于府列祖列祖安歇的地方,岂容你们这般喧哗哭闹!便是我死了,在这祠堂之中,也不能哭出一丝声响!老大,我养的好儿子,你养的好女儿!”
于爵爷说着,跪在地上,向着排位啪啪啪的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额头竟然已经流血!
于爵爷说完这话,有些心灰意冷,站起身,淡淡地说道:“老大,既然你参不透,你便自生自灭吧。下一代的爵位我给你,圣上只要传下折子,我当着你的面就把你的面子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