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鬼地方他人生地不熟,要带着这么多钱过夜,根本就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如果能去更繁华的地方,譬如金角湾,或者是苏维埃战士纪念碑——能住进温暖的阿兹穆特大酒店,能去j湾旅社问起最近的航船讯息,那实在是太好了,太令人安心了。
“这是末班车?”
本杰明歪着脑袋,探进车内扫了一眼,除了他没有其他旅客了,不免让人怀疑。
他甚至觉得,这两个警察突然出现,或许就是为了蹲守富庶的旅客,准备狠狠宰上一刀呢!
“是的,疫情摧毁了咱们的旅游业,好不容易有个旅客要来。”警官拿出无线电,接通航站楼客服中心:“客服部已经提前让我们准备好车,把你送去最近的城镇,要是你不放心,不想坐这趟车,咱们还开了警车过来。”
本杰明是受宠若惊,完全没想到还有这出。
他将行李箱拿了回来,“兄弟!我坐你们的警车去!”
警官还在疑惑,与身边的小跟班调侃着:“嘿!这家伙怎么喜欢坐警车?”
本杰明立刻笑嘻嘻的解释道:“不麻烦巴车司机大哥了,我这还是第一回坐条子哦不!我是第一回坐警车呢!”
警官把钥匙丢给小跟班,小跟班立刻就跑去提车了。
紧接着本杰明就蹲在岗亭的雨棚下,看着茫茫的白雪与无尽的黑暗。
警官递去人打上火。
“兄弟,你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本杰明:“没错,咳咳咳!”
警官:“抽不习惯?”
本杰明:“不太喜欢,我小时候,妈妈是烟不离手,她因为肺癌过世了。”
警官:“没治好吗?”
本杰明:“这是无药可医的绝症啊,兄弟——你在说什么怪话?”
警官:“你不喜欢就别抽了。抱歉,我不该给你烟,让你想起伤心事。”
本杰明:“不,这是我该做的,拒绝别人的好意,是一种可耻的背叛。”
这么说着——
——本杰明看向洁白的烟杆。
“乐迪牌子的?薄荷味的,第一口有点呛鼻,后边就好了。”
警官不好意思的挠着鼻子,“很便宜的烟,你可别嫌弃,我们打乌克兰把钱都花光了,经济不景气。”
本杰明撇撇嘴:“前几年也是这么说,新闻总是讲全球经济不好,可是我出去走几圈,也没见哪栋百货大楼倒下去,没见哪家大公司的招牌拆下来,反倒是自己兜里的钱越来越少——原来经济不景气的只有我自己。”
警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杰明:“其实”
过了一会,大概有十来秒的静默。
本杰明终于接着说。
“其实有机会的,其实我有机会把妈妈救回来”
警官:“没做到吗?”
本杰明:“嗯我拿到药了,只差那么一点点时间。”
警官:“人死不能复生,兄弟。”
本杰明:“我知道,我知道的。”
警官:“准备去哪里?”
本杰明:“去拉斯维加斯,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
警官:“真好。”
本杰明突然没来由的笑出声,只是感觉到安心。
“以后别抽这个了,警官——大冬天的还要吸薄荷,怪难受的。”
话音未落,他就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沓卢布,紧接着掏出一沓美元,塞到警官手里。
“不不不这可不行。”警官连忙拒绝。
本杰明疑惑:“你在怕什么?怕kgb查你贪污漏税么?”
警官将钱推了回去:“我不收这个钱,我有工资,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杰明悻悻作罢,把纸钞塞回了箱子里。
“为什么?”
“如果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只想和你聊聊天,从来没准备在你身上挣钱,我又不是陪酒陪聊的业人员,这不一样。”
本杰明听见警官的回话,立刻狠狠的拍了一下这斯拉夫汉子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官要还以颜色,疼得笑容都开始扭曲,却一下子打空,拍在湿冷的地板上。
他们只是笑着,没有说多余的话了。
直到小跟班开着车,停驻在岗亭之外——
——那台伏尔加老爷车已经重做不知道多少遍漆,原本方方正正的车体都变得敦实憨厚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警官立刻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小跟班抱起三个大列巴面包,就像从裤裆里掏出来的一样,从车窗猛然耸起。
“我去买吃的了!”
警官两眼一亮:“是叶列娜妈妈做的?”
小跟班:“对!”
警官:“这么晚了”
小跟班:“我和她女儿下个月就结婚!无论几点,面包店的后门都给我留着一把钥匙呢!”
警官:“你这小子”
本杰明拿来大列巴,坐到警车后排,嗅见麦麸的香味和微波炉的焦臭,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车辆开进白杨林立的矮坡道路,从电台里偶尔能听见其他辖区的广域播报通讯,警官把手机搭在置物格里,立刻撕开纸袋子,开始啃宵夜。
窗外的山林中有机场的灯源,像荧光点点的飞虫。
更远方,客机刚刚离开地面,冲向云霄。
不知道为什么——
——本杰明感到莫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