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衡一听到搜到一百多万斤食盐,下意识惊呼道:“怎么会这么多?”
王大宁脸色一变,却还强撑着,哭道:“敝号经营食盐生意,多存一点食盐又有什么奇怪的,若是因此就定罪,只怕没人能服气。”
张宗衡没有主意,目光抓向了卢象升,希望这位总督大人能给个理由,说实话张宗衡也猜不透,到底是掌握了铁证,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别看有强大的义州兵压阵,如果做事没个规矩,势必引起反弹,到时候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看到张宗衡疑问的眼神,卢象升微微一笑。
“王大宁,一百万斤食盐,差不多够大同百姓吃一年的,哪个商号会存这么多货?”
“这个……食盐又不会坏,多存一点有什么不成的?”
“当然不成!”卢象升猛地把眼睛一瞪,浑身的杀气奔腾,霎时间成了凶神恶煞仿佛,冷笑道:“你别忘了,王爷刚刚下令,每户每月给二斤食盐,也就是说大同的百姓短期之内根本不需要食盐。而你呢,却在这时候继续正常进货,甚至比以往进货的数量还多,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卢象升此话一出,王大宁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吓得浑身哆嗦,冷汗不停流淌下来,嘴唇哆嗦着说道:“小的,小的自然知道,只是,只是不知道安东王能发多长时间的食盐,小的多存一些,若是王爷不发了,我们也好最快补上。”
王大宁还在死抗,可是张宗衡却听出了门道。
说实话,晋商向草原走私,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而食盐也是重要的一项。以往王大宁的声望很不错,张宗衡还以为他不会搀和这种腌臜的生意,此时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以往的和善面孔都是装出来的。这家伙分明就是个笑面虎,事到如今,还敢装蒜,简直可杀不可留!
与此同时。张宗衡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强烈的寒意。
自己当官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而张恪到了大同不到一个月,竟然揪出了王大宁,手段高下。立见分晓。
甚至说免费发放食盐,除了稳定民心之外,还有另一层的作用,就是找出谁在进行走私,若是那样,张恪就太厉害了!
简直羚羊挂角,天外飞仙,算无遗策!
如此看来,张恪不光有难以抗衡的强悍实力,更有精妙到了极点的算计。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别有深意。
张宗衡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对张恪就越是叹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再不巴结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部堂大人王大宁显然在说谎,卑职不才,斗胆请令去严查王家,还请大人准许。”
“王家?怎么,他的背后还有什么家族吗?”卢象升故意问道。
张宗衡急忙回答道:“启禀大人,王大宁的兄长叫王大宇,乃是山西有名的商户。经营食盐生意,家财巨万,依卑职看,他们王家定然和蒙古人脱不了干系。”
他正说着。跪在地上的王大宁突然受不了了,神色狰狞,就要往起蹿,恨不得要吃人的样子。
“张宗衡,你敢落井下石,你可别忘了。我们给了你多少银子!别以为攀上了高枝儿,有人庇护,就能逃过去,你等着死吧!”
被王大宁破口大骂,张宗衡的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他真恨不得立刻宰了这个大嘴巴的。如果是以前他还心存一丝宽容,此刻对王家只有无穷的恨意。
“部堂大人,别要听他胡说八道,下官绝对没有收不义之财。”
卢象升丝毫没有在乎,微微一笑:“张中丞,闲言碎语有什么好在乎的,就算真是收了银子又如何?王爷讲究唯才是举,只要张大人能把事情办得让王爷满意,自然能保你安然无恙。”
跟着张恪这么多年,卢象升从最初的修建辽东直道,到彻底消灭建奴,经历了多少大事。卢象升也从一个愣头愣脑的进士官,变成了精明睿智的封疆大吏。
用人唯贤,用循吏,不用清流。德才兼备固然好,可是天下千千万万官吏,哪能指望每一个人都是圣贤!
张宗衡官声不差,又久在山西。正好此时张恪手上又没有合用的人才,连一个朱传志都接纳了,更何况一个巡抚大人。
卢象升冷笑着走到了王大宁的面前,猛地抬起一脚,把他踹出了一溜滚儿!
“本官告诉你,安东王想庇护谁就庇护谁!知道崔呈秀么,他为魏忠贤的干儿子又如何,不一样做着经略吗。”
这话可是说到了张宗衡的心坎里,他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卢大人,请您转告王爷,张宗衡效忠王爷,绝无二志,倘若口不对心,天诛地灭!”
卢象升笑着走过来,扶起了张宗衡,笑道:“张大人,王爷欣赏的是能办事的人物,眼下的案子你准备怎么办?”
张宗衡平复了心绪,想了半晌,羞愧地说道:“启禀部堂大人,刚刚卑职建议查抄王家,此议有些莽撞,卑职以为应该以清查王大宁为主,拿到了铁证之后,再顺藤摸瓜,切不可操之过急。毕竟这些商人掌控着大同,乃至山西的命脉,一旦激怒所有商人,怕是会把问题变得复杂。”
呵呵,卢象升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宗衡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那好,一切就劳烦张中丞了,另外王爷特别交代,要让百姓知道这些商人的嘴脸,把他们虚伪的画皮戳穿!”
张宗衡悚然一惊,急忙点头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