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抚着乔嫣然的柔软长发,低叹道:“从来深宫多是非,姑姑一步步走过来,比你更懂这种滋味。”
一下一下地抚着,再缓缓道:“你怀潆妹妹早产,不足半岁便夭亡了,当时皇上十分伤心……他自小就拿你当亲妹妹疼爱,你受了皇后儿子的欺负,他比谁都难过,你昏睡发热的那些天,他白天要去念书,晚上就一直守在你的床边,姑姑知道,他害怕你也和怀潆一样,一睡不醒……”
声音极为哀伤:“你自小身子就不好,这么多年来,皇上最怕你生病,嫣然,你不愿嫁给皇上,姑姑不勉强你,可皇上是姑姑的儿子,他做皇帝这些年,已很不容易,姑姑不能再伤他的心……”
凝视着乔嫣然,太后满怀心疼道:“你们一个是哀家的儿子,一个是哀家当女儿来疼的侄女,嫣然,姑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这件事,姑姑不会再插手管了,日后,皇上若执意娶你进宫,姑姑不会拦他。”
日渐黄昏,斜阳西坠,乔嫣然开门走出殿外。
落日余晖,光影疏离,盛怀泽负背站在殿外。
乔嫣然走下石阶,站到盛怀泽面前,轻声道:“我要回家。”
盛怀泽伸手,触上乔嫣然的脸,缱绻柔悯:“这里就是你的家,留在宫里住着吧,朕想天天见到你。”
乔嫣然咬着唇,脸色白似苍雪。
盛怀泽再轻语道:“前些年,朕每年寿辰,你都要补朕一碗长寿面,去年的和今年的,你还没有煮给朕。”
乔嫣然低声道:“正月初一,已有很多人煮过长寿面给表哥。”
盛怀泽垂眸凝视着乔嫣然,静静道:“你第一次在皇宫过年时,那年的正月初一,你和母后一起煮了长寿面给朕,可后来每年的正月初一,你再没有在皇宫过年,朕便让你随后补做给朕,去年的,今年的,你不愿意再煮给朕了么?”
乔嫣然轻轻道:“御膳房的手艺比我好很多。”
盛怀泽带有细茧的右手掌,凝贴着乔嫣然柔嫩的肌肤,良久,再道:“嫣然,你又要惹朕生气么?”
乔嫣然屈膝跪倒,垂首道:“嫣然不愿惹皇上生气。”
盛怀泽半蹲落身子,青色的袍角迤逦垂地,右手食指勾起乔嫣然的下巴,凝声道:“你不愿?可你却偏偏一直都在惹朕生气,朕今日已经再三容忍你,你就不能乖乖听我的话么?”
乔嫣然闭嘴不语,脸色愈加苍白无色。
无声的对立,无声的执着。
刘全禄捧着拂尘,站在墙角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盛怀泽转过眼,剑眉紧蹙,不悦喝道:“在那里鬼鬼祟祟做什么,有事快说!”
刘全禄噗通一声,跪地叩首:“乔丞相有事求见皇上。”
盛怀泽放开乔嫣然,站起身来,玉树临风:“可有说所为何事?”
刘全禄手脚发抖,连带着嗓音也走了调,颤声道:“乔丞相说,乔小姐是未婚女子,常留宫中于理不合,于规矩不合,前来接乔小姐回去。”
盛怀泽看着垂首跪地的乔嫣然,盯了她好半晌,冷声道:“真是好得很,你们一个个都出尔反尔,你答应永远陪着朕,如今说忘就忘,你爹答应将你许配给朕,也是说变就变……”
咬牙沉语,一字一字道:“于理不合?于规矩不合?乔嫣然,朕今日就让你回去,总有一天,你还会回到这里,合情,合理,合规矩。”
乔嫣然低声道:“谢皇上。”
地砖热热的坚硬,乔嫣然从未跪过这么长时间,谢恩之后想起身,挣扎片刻,却一跤坐到了地上。
盛怀泽握紧拳头,狠着心肠不伸手扶她,却冲一旁身体抖擞的刘全禄喝道:“刘全禄!你还趴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扶她出宫!”
刘全禄飞快地磕了个头,借乔嫣然一臂之力,带她离开。
墙角摆着几盆四季海棠,姿态优美叶色娇嫩,朵朵成簇清香淡淡,盛怀泽缓缓走过去,伸手掐下一朵,花瓣玲珑娇艳。
嫣然,万花丛彩,朕就只取你这一朵。
凌华门处,乔爹正在等乔嫣然。
刘全禄将乔嫣然交予乔爹,躬了躬身,道:“乔丞相,乔小姐慢走,奴才告退。”
乔爹带乔嫣然上了马车,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轻柔地帮小闺女揉着膝盖。
乔嫣然低声道:“爹,我很困,想睡一小会儿。”
乔爹慈声道:“好,你靠着爹爹先睡会儿,到家了,爹再叫你。”
夏日的衣衫甚是单薄,不一会儿功夫,乔致远已觉肩头有温热的湿意,知是乔嫣然哭了,也不多问,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