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办事不牢靠,听岔了老板的话,没订包间,反倒订下了一个类似于雅座的地方。这地方雅得惊人,贵得离谱,堂内堂外看着也奇怪,用来商务宴请的私密包间已经全满,大堂里却没什么人。战逸非没想再换地方,看见温妤早早到了,便招呼服务生将原本束着的红色珠帘放下,就算给了自己一个私密空间。
饭店颇有江南风味,墙上是凹凸的绿可板混搭微晶石背景画,灯光在哑面的柱子上流动,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图。
说是举家聚会,其实温妤只请了战博一个,加上怀里那个尽想疯跑的小丫头,一桌也就四个人。
白手起家的人最会算计,也最懂得怎么将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战博这么些年对待妻儿不吝啬,对待自己却节俭得过分。一看即知这地方消费不低,话里便有了责怪的意思:“又不是商务宴请,自己家里人吃饭,来这里干什么?”
“我的意思。”温妤看出战逸非面色不悦,赶忙笑着打岔,“这是我回国以后第一次跟爸爸、跟阿非在外头吃饭,怎么也得大方一回。”
怀里的小丫头坐不住,一直往外跑,温妤也正好有了理由把这独处时光留给父子俩。
战逸非忙了一天,没坐下好好吃过东西,坐在这男人面前、面对一桌海味山珍,却什么都咽不下。
“多吃点。”战博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说,“瘦了。”
战逸非没动筷子,只是也抬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得不承认,战博这两年老得厉害。当年榕星集团的一把手上过电视,上过杂志,人说他是儒商,也说他器宇轩昂,可现在这个老人眼角耷拉,脸面灰白凹陷,虽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白发驳杂的老态掩都掩不住。战逸非在自己的父亲身上,再看不见一个全国政协委员、省纳税大户该有的意气风发。
他也确实不是了。
早些时候他们根本不像一对父子,相貌不像罢了,在彼此的眼里也都不是。他是该遭瘟的儿子,他是杀千刀的爹。但是偏偏温妤觉得,这是父子俩和好的一个必要开端——毕竟,若非骨血至亲,哪来这么如出一辙的牛脾气。
自己创业之后,尤其是举步维艰的这几个月,战逸非对父亲的看法有所改观。人外有人,官上有官,榕星能够发展起来并非完全仰仗着马慧丽的父亲马省长。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商场上最不缺的就是陷阱,它们像一个个婀娜多情的女人,挥手招你靠近,一不留神就要你破膛开瓢。几十年的摸爬滚打才换来今天的一切,这个男人背后的艰辛可想而知。
战博自己动着筷子,吃得不紧不慢,也没抬眼睛就问了声,“缺钱花吗?”
战逸非面无表情,回答,“还行。”
“倒是没想到,还真挺有骨气,说不回家就不回家。”儿子能撑到现在,而且越撑越风生水起,一样出乎了战博的意料,他抬起脸,挺凝重地问,“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苏州工厂里那么多工人要吃饭,每个月开销就是几百万,你拿什么付他们的工资?”
“把几个挑事儿的摆平以后,就让他们自负盈亏了。”
战博老脸一皱,露出不太信任的表情,“有生意?”
“给小一些的品牌方做代加工并不难,觅雅毕竟是一线品牌的定位,那些与艺术圈的跨界合作也赚足了眼球。所以那些小品牌简直趋之若鹜,毕竟日后他们招商也有了叫价的资本,它们与觅雅生产自同一条生产线。”
“你二叔跟我说你有能力,温妤也总说你干得不错,那我再问问你,觅雅目前一个月的出货量是多少?销售额又是多少?”
“不算美博会那三天的销售额,月出货量五万件朝上,销售额五百万左右。”眼见父亲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战逸非补充道,“这还只是cs渠道的数据,电子商务方面的数据还没统计出来。”
“你当初信誓旦旦不是要打造属于你自己的时尚帝国么?觅雅而今不进入时尚百货,只在网络渠道与二三线城市的专营店销售,还谈什么时尚与品牌?”对儿子挑刺简直成了战博的习惯。见对方皱着眉头不说话,战博轻叹口气,说,“前些日子我跟你严伯伯打了声招呼,他都不知道严钦卡着不让觅雅进驻正业广场的事情。现在他知道了,所以你尽管放心吧,入驻正业广场没问题……”
“不是他卡着不让我进驻,是我根本不想进……”
“你们小孩子能闹什么?”战博不以为意,打断了儿子的话,“严钦也不是不懂道理的孩子,你当初把人家打成这样,人家不也什么没跟你计较,你在看守所的时候他也是去得最勤快的一个。等觅雅进驻了正业广场,再谈别的时尚百货也十拿九稳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欠他人情。”
话说得犹犹豫豫,不在重点,战逸非不能告诉自己的老子,他跟严钦不对付是因为那个神经病总想把*塞进自己的pì_yǎn。然而就这犹豫的一瞬间,战博一句话就算给这事情拍板了,他说,“行了,也不算欠他人情,入驻正业广场的进场费我给你就是了。”
战逸非惊讶:“什么?”
“你找艺术大师合作的广告片压在箱底,没钱投放,现在又准备研发投产新系列……研发、生产、运营、推广……哪一样不要花钱?中国人对时尚品牌的认知,一定是靠钱砸出来的。方方面面都要花钱,你怎么也是我战博的儿子,太寒酸了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