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看着院中的花草,神情淡淡,言语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其实你对我们长房本就没有亲近之心吧?想来从前还在老家时,你就没少受我们家的气,虽然别人都说我们长房待族人如何如何厚道,老太太待族中妯娌晚辈如何如何亲切关照,实际上的情形如何,各人心里有数。我记得小时候,你叫小七欺负了,大病一场,老太太叫人请了大夫去看诊,却至今没赔过不是,只一味送礼,拿钱和东西堵人的嘴。六叔祖母为了这事儿还几乎跟我们家闹翻了呢,之后更是来往得少了。虽说这两年,两房因为一同上京的关系,见面多了,瞧着好象和乐融融的模样,但其实你们祖孙俩对我们长房,根本就没有好感,是不是?”
这话倒是不假的,但说得如此直白,文怡倒不好承认了,只是笑了笑:“六姐姐多心了,一族里的亲人,在一处过日子,总是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但这都是小事,真遇到难处,这些琐碎自然就抛开了。”
文慧轻笑,斜了她一眼:“你也历练出来了,说话行事滑不溜手的,跟以前比真是差太远了。你小时候可没这么聪明,胆子小,又怕事,鹌鹑似的,逗你一逗,说什么你都信,叫你去哪儿你都照去不误,就是没眼色,死死跟在人家后面惹人烦,想要明白叫你自个儿待着吧,你还老老实实把这话跟长辈们说,闹得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要挨训,真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长的,活象没长心眼似的。”
文怡听得暗暗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真不好意思,小时候不懂事,叫你们为难了。”
文慧又轻笑两声:“别恼,你也会说小时候不懂事了。我们只是被惯坏了,爱使小性子,其实真不是歹意。”顿了顿,却发起了怔,“那时候真是少不更事,仗着家里人的宠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就算闹出事来,也会有人替我们收拾残局,实在闹得大了,只要哭一场,装个可怜样儿向长辈们撒个娇,也就混过去了。于是我们就越来越胆大,只当世上真的没人能奈何得了我们……却不知道,那全都是虚的,真要涉及到权势利益。我们也不过是工具而已……”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低,到最后,只是低喃。文怡听得有些伤感,倒把心里的几分恼意暂时压下去了,温言劝道:“长辈们还是很疼爱六姐姐的。此前不过是因为姐姐闹得厉害,他们恼了,才会冷淡些。等他们消了气,自然会象以前那么疼姐姐的。”话虽如此,但文怡心里清楚,这样的日子恐怕永远不会来了,即使文慧嫁了个极体面的人家。以后风光无限,从娘家亲人身上得到的,恐怕也多半是打了折扣的真心吧?
文慧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轻笑一声,瞥了文怡一眼:“你还真会说好话,其实你心里比别人都明白。若不是碍着我们长房在族中势大,你没有兄弟,却又还有祖母要赡养,恐怕早就不耐烦应酬我们家了吧?其实你就是习惯了做个好女儿、好晚辈,总想着要好名声,不然,凭你男人如今的体面,还有你娘家的钱财,自个儿过逍遥日子就得了,何必还要勉强自己到我们家来奉承老太太?我实话告诉你,我们老太太待你们祖孙如此亲热,那都是有目的的,不过是看见你男人官做得越来越大,你们夫妻还认得不少大人物,想着要借势得些好处罢了。我虽被关在家里这许久,但母亲常来看我,有时也跟我说说家里的事。我猜想我们家近来必定有些麻烦,应该是老爷在朝廷上遇到难题了,不然,以二老爷正儿八经的进士功名,还有老爷的脸面,何至于一个七品官位跑了几个月还没跑下来?闹到这个地步,事情肯定不小,你还是少来我们家吧,省得叫我们连累了。”
文怡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想了想,也稍稍减了几分戒心:“六姐姐既然如此直率,我也不好继续虚言以对了。外头确实有传闻,不过麻烦不在顾家,而在柳家,大伯父应该也是受了连累而已,麻烦并不大。我们夫妻还担心同样会受到连累呢。其实我家相公虽比往日略长进了些,有了官位,也认得几个人,但仔细论起来,在京城其实没什么份量。大伯祖母与伯母们若真的开口让我们帮忙,我们却是有心无力的。朝廷自来文武分家,我们家既是军队一方,自然不好与文臣之家多有来往,惹得上头猜忌。今日实在是因为恰逢重阳佳节,大伯祖母又下帖请我祖母来,我们敬着长辈,顾念着族人情份,不敢推辞。只可惜,我们家念着这份情份,别人却不在乎,我看着实在是有些心凉啊!”
文慧翘了翘嘴角:“也罢,既然你心里有数了,我也不再多说。”言罢果然闭了嘴,静静地延着抄手游廊,欣赏起院中的景致来,偶尔伸手去拈一朵盛开的菊花,左挑右挑,最后折下一朵开得极盛的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回过头来冲文怡笑笑:“九妹觉得这朵怎么样?可衬我今儿穿的衣裳?”
文怡看了看便道:“颜色是好的,花也开得好,可惜略开过了些,若是簪到头上,只怕不到一个时辰便要败了。六姐姐若要戴,不如挑一朵含苞待放的好。”
文慧笑说:“开得过了才好呢,我如今可不就是这个情形么?正好人花相应和了。”说罢果真把那朵菊花簪在了鬓边。
文怡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劝道:“六姐姐还是放宽心吧,其实……大伯祖母与大伯父虽说恼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