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夫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柳家东行哥儿方才悄悄儿递给我的。他去八房与你十五婶诊脉,开了个应急的安胎方子,又让我派人去请萧老爷子过来。你遣冬葵向我报信,我要带小六去长房,他便拿了这帖子出来。”她叹了口气,“他有这个心,倒也难得。不然咱们一直等你三姑母送庚帖,要等到什么时候?不是她的亲儿,她想必是不会着急的,若是一直拖着,咱们家倒麻烦了。”
议亲才议了个头,双方都没推辞,便等于是口头约定了,如果不能继续下去,又迟迟不再提起,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好再另说亲事。尤其是这样亲上作亲的,一不小心,就要得罪亲戚。三姑母固然不会得罪娘家族亲,但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文怡低下头,带着几分羞意捏着那庚帖,心里又是甜,又有几分担忧。柳东行主动送庚帖来,显然是不想让三姑母再拖下去了,但他是私下递过来的,似乎有些不妥当。
她忍不住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卢老夫人便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庚帖虽是私下递过来的,但婚事却不是私下议的。明明是你姑母以他婶娘的身份,当着你大伯母祖和两位伯母的面,向祖母提的亲事。祖母向她讨要行哥儿的庚帖,她也答应了,只说稍后就送来。不过是因为这些天事多忙乱,她一时顾不上罢了,既然如今庚帖过来了,是谁送的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庚帖里写的字儿不是假的,送来的又是他们柳家的人,你姑母就没有把帖子要回去的理!”
文怡眨眨眼,也慢慢明白过来了。三姑母柳顾氏是不能公然说这庚帖是私相传递不能作数的,毕竟她是当着众人的面答应要送过来,迟迟不送。不过是心里赌气,故意拖延时间,若是人家送了她不认,就变相等于事后反悔,是打娘家人的脸。别说六房了,就算是长房的人也不会明着帮她说话。更别说现在的族长之位,已经转到了二房头上。失去娘家支持的妇人。在夫家处境也不会好过,三姑母又怎会为了一个素来不待见的侄儿,甘冒得罪娘家族人的风险?
这么说,她与柳东行的婚事算是定下一半了?
文怡脸红了红,嘴角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心里却是暗暗欢喜的。
卢老夫人拿回庚帖,又看了一遍,也微笑道:“咱们且别声张,若你三姑母是个懂礼的。再送庚帖来,咱们就当没这回事,不然,还要靠这张纸去办你俩的事呢!无论如何,这般行事终究失了些礼数,只是他一个孩子。能想到这里也算不错了。若是换了别人,我断不能依的,谁叫你这小丫头先拿了主意呢?”
文怡脸色大红,头垂得更低了,羞恼地嗔道:“祖母说什么呢?!”
卢老夫人低低笑了几声,才道:“原来你还知道害臊?罢了,今儿祖母心里高兴。且饶了你!”她将庚帖重新袖好,直起腰来,长长地吁了口气,低声道:“接下来要忙你十五叔的后事,庄上也忙,且等几日,等诸事忙完了,祖母亲自进城去,寻个有名望的阴阳先生,把你俩的八字合一合,若是相宜,后头的事就好办了。只需把庚帖送回柳家人手里,你俩的婚事便算是定下来了。”她抬头看了看双颊越来越红的孙女,叹了口气,伸手轻抚文怡的头:“傻孩子,这才是刚开始呢,你当定下亲事便完了么?要操心的事多得很!”
文怡红着脸窝进祖母怀中,喃喃地道:“不管以后要操心什么事,孙女儿与祖母一起操心,您千万别累着了。孙女儿只求您老人家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卢老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抚着文怡的秀发,低笑:“傻孩子……”
宣和堂很快就到了,祖孙俩下车进门,仲茂林得了消息,便赶过来禀道:“小的听了冬葵姑娘传的话,已经照老夫人的吩咐,把后院的厢房都收拾好了,老夫人的衣物用具都搬进了正房,石楠正带着人收拾。方才九房的厨娘已过来借了灶,眼下正在做饭菜。小的请老夫人示下,是不是让九房的厨娘回去时捎个话,问问十五太太和几位少爷几时搬过来?”
文怡吃了一惊,先前她向祖母提过接十五婶母子过来休养的,但祖母并没有答应呀?!
她转向卢老夫人,卢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记得要让人收拾得整齐些,如今族长之职由四老爷领了,他是个守礼的人,最讲究规矩,我们六房虽是好意,也不能叫人笑话失了礼数。该守的礼,该用的东西,都不能出差错,你是个办事办老了的,我就都交给你了,十五太太院里的活,就让你老婆带人领着。”
仲茂林有些吃惊,但脸上很快就闪过一丝喜意,磕头退了下去。
文怡不解,跟着祖母到了正屋,见石楠已经带着几个丫头婆子把祖母的物事都搬进了正屋西暖阁里安置,忙问:“祖母,这是怎么回事?您决定要把十五婶接过来了么?可那也没必要把自己的院子让给他们呀?!”
卢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傻丫头,后院有小门通向夹道,只要把中门一关,两家便能互不相扰,岂不便宜?更何况他家人口不少,若不让出后院,让他们住哪里去?总不能叫九房的人住了我六房的正房吧?!”
文怡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道:“我只是见他家境况堪怜,八房似乎也不大乐意让他们久住,再说……十五叔帮了我们好几回忙……”
“祖母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