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齐垂首跪在地上,额上渗出汗水来。皇帝的衣摆出现在视野中,就站在他的面前,却并不开口。
年修齐知道皇帝在等他说话。
伴君如伴虎,他咬紧嘴唇,一个字也不敢说。因言获罪不是什么新鲜事,何况这个皇帝还处心积虑找他的茬?如果他说错了什么,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你以为你不开口,朕就拿你没办法?”萧国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却让年修齐觉得更加毛骨悚然。
如果秦王在这里就好了,如果他在——年修齐紧张地抠着手心,胡乱地想着,这时刻秦王的嘱咐突然响在耳边。
以前进宫的时候秦王总要教导他守礼仪知进退,不要胡乱说话行事,这一次秦王却让他只管依着自己的本心。
他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
年修齐想不明白,但既然是秦王嘱咐过的,他便找到了主心骨,再没什么好顾虑的。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皇帝,咬了咬唇问道:“皇上,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萧国主淡然道。
“您到底想让谁来继承王位?是太子殿下还是秦王殿下?!”
他话一出口,却见萧国主双眼微微一眯,眸光中瞬间暗藏凶险。
年修齐惊得低下头来,不敢直视。话已至此,他也没了顾忌,壮了壮胆子继续道:“小生不明白,如果皇上属意太子殿下,又为什么看着秦王殿下势力坐大,威胁太子之位?!甚至还要扶植他。太子生性谦和,却也未必受得了这样的步步紧逼。何况——”何况太子身后的太后娘娘更会因此手段频出。这个年修齐却是打死不敢说出口的。
“若是皇上觉得秦王殿下更适合,为什么不全力栽培他?这样由得他们斗来斗去,对于皇上的天下,又有什么好处?小生实在看不明白。”年修齐说完,深深地伏□去。
萧国主冷眼看着地上的年修齐,片刻后笑了笑道:“很好,朕没想到,年秀才倒是长了一颗虎胆。”
他哪有虎胆,他有胆子也是秦王给的。
年修齐暗想,只盼望秦王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成竹在胸。
萧国主缓缓走回书案之后坐定,半晌才道:“是颢儿让你这么说的?”
“不是!”年修齐忙道,“是小生自己不明白。秦王殿下只是让小生在皇上面前,有什么就说什么。遮遮掩掩,也是对皇上的不敬。”
“你倒是听他的话。”萧国主冷哼一声,“朕念你禀性天真,人又蠢笨,这一次不计较你出言无状。但是,下不为例。”
蠢笨?!被皇帝这样评价,向来自命冰雪聪明的年修齐感到受到了打击。
“朕听闻,你很想做官?”皇帝突然话题一转,听得年修齐一怔。
居然真让秦王猜中了。只是,为什么?!
“禀皇上,小生错过了这届春闱之试,如何敢想做官的事。”
“连朕的儿子都敢勾引,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帝又是冷哼一声,吓得年修齐一缩。
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朕没问你敢不敢,朕只问你想不想。”
“我想,便能做官么?”年修齐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不是嫌我蠢笨么?”
“蠢笨?朕的满朝文武,又有几个不蠢的。”萧国主轻蔑地说道。
这话说得——年修齐真想堵住耳朵,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皇上一直以来都是温和可亲的,因为被太后和李家压制着,甚至显得有些软弱,不然也不至于太后屡次加害秦王他却只能当作没看见,还要粉饰太平了。只是眼前的这位,似乎画风稍有不同。
像皇帝和秦王这样的人,必然是多面的,看着真的不一定真,看着假的也不一定假。但是看得太多知道得太多总是不太好的,秦王还好,皇帝就危险了。年修齐跪在地上只觉得分外忐忑不安,生怕皇帝哪天想起来会杀人灭口。
皇帝顿了顿,又道:“朕知道你一心向着颢儿,是难得的忠心之士。冲着这一点,其他的朕都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朕不许你占据颢儿太多心神。朕的儿子,不该被任何人绊住手脚。太子已经让朕失望一回,朕不希望另一个儿子重蹈覆辙。再说,你寒窗苦读数十载,难道甘愿被人当成雀儿养在笼中?还是一只灰毛雀。”
“……”年华无语了片刻,低首道:“谢皇上抬爱。我……当然想当官。”
是不是灰毛雀暂且不论,皇帝这番话却也戳中了年修齐的痛脚。他跟在秦王身边却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时间久了,他真怕自己变成只会对月垂泪的怨夫。
“只是,我没有参加科考,若是皇上就这样赐我官身,我怕其他人会有微词。”
“肥缺自然是轮不到你的。”皇帝淡然道,“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却是大有可为的,修齐不要辜负朕的苦心。”
年修齐忍不住腹诽。还苦心,你都直接说了是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不就是想把他远远地打发走不要在跟前勾引他儿子么。还苦心,分明是私心。
“谢皇上隆恩,小生必不让皇上失望。”年修齐又深深伏□去。
皇帝又道:“鬼方族屡犯我大萧国境,西北不久将有一战,吕将军不日将率大军开拔。你准备准备,随吕将军一同出发。”
这么快?年修齐一愣。只听皇帝又道:“西北有一个百凤县,民风彪悍,极难教化,历任知县都吃了大亏。那里偏又是大军的重要补给之地,又是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