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灯笼挂起。
本该是人声鼎沸举办文定之礼的关府,此时却是静寂得吓人。就连一向嗓门大的旺财,此刻都安安静静地横卧在狗屋前面。它最爱的红烧肉呈上来了,它一没像往日那样激动地扑上来,二也没回狗屋去睡觉。
下人甲不禁小声唏嘘道,“都说狗最通灵,看来不假啊。旺财一定是知道小姐……”
“嘘,快闭嘴!不想活了,这种时候你还敢说这话?”下人乙赶紧叫停,“你要死也别拉上我啊!我可什么也没听见。”
“喂,我说,你怎么也像别人一样没良心啊!”
“我那是识时务!良心是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花!”
“你!唉,墙倒众人推啊,怪不得旺财都不吃不睡了。”
“行了,喂完了狗我们就赶紧躲回房里去。没看到天擦黑时,太子带了人进到二老爷的院里去了吗?今晚一定会发生大事,我们还是先保自己的命要紧。”
两人说着就远去了。
在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以后,旺财站起来了,它让出狗屋的门,狗屋里钻出了一个黑影。
黑影摸摸旺财的头,“乖旺财,这种时候你还得该吃吃该睡睡啊。不然以后万一再有用到你的地方,你没有力气怎么办?放心,你担心的人是个祸害,死不了的。”
旺财回以晶晶亮的眼神。
“行了,快去吃你的晚饭,我先去办事了,回头再来看你。”
黑影说完,在左右看了看地形后,贴着墙根奔向了关家二老爷关易贺所在院落的方向。
此时,关易贺的房内。
主座首位上坐了太子李寅成,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关易贺,问,“人到手了?”
“是,家父亲自动的手。”
“那还不快点给本宫带上来!”
“这……”
太子将茶碗重重墩在桌几之上,“怎么,人跑了?”
“不是。”
“那么,”太子阴森地勾了一边的唇角,“这是想跟本宫谈条件了?”
关易贺迅速又伏了伏身子,脑袋一直就没敢抬,“不敢,只是家父年纪大了,总是瞻前顾后想得多,还望太子殿下体谅。”
“成,看在你的面子上,说说看吧,你那老父亲要本宫如何做才肯把人给交出来?”
“家父希望殿下收回为天下绣坊在全国开分店的指示。”
“哦,这是什么话?本宫主动要帮你们把全国的绣坊生意都垄断到手,这事儿对于你们天下绣坊来说,绝对是好事儿吧?”
“是,殿下说的是,这的确是好事儿,只是关家没这福气。家父说了,天下绣坊是从一个小作坊一点一点做到现在这么大规模的。百年的信誉不倒,不是因为关家财大气粗,而是关家与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小作坊们从来都是互惠互利相互扶持。如果我关家伸到人家的地盘上亲设分店,那势必会影响到大家的合作关系。所以,……”
“嗯,听着有点意思了。”太子颇是玩味地斜睨一眼关易贺,“没想到做事狠辣无情的关二爷,家里竟是有着如此一位重情重义的老父亲呢。”
“殿下垂怜,草民的亲人也只剩下这一位老父亲了。您知道的,草民的母亲生前只管天下绣坊的事情,这就使得草民几乎是父亲一手带大的。草民与父亲的感情是草民这一生最珍视的东西,恳请太子准许草民可以将他侍奉到百年之后。”关易贺再叩一个响头。
太子并不直接响应,一伸手又重新端起了茶碗,“关二爷今日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啊!对亲外甥女出手毫不犹豫,对自己的续弦一箭封喉更是眼皮眨都不眨,谁知轮到自己的老父亲了,却又深情款款地非常像个孝子了。关易贺,本宫说过的吧,要想成大事,不管什么感情都不能有。”
“草民谨记太子教诲。”关易贺生怕自己的声音不够忠诚,“草民自二十年前跟了殿下,先后毒杀亲姐气死亲娘,草民的女儿,一前一后两任夫人,全部直接或间接死于草民之手,草民对殿下的忠诚天地可表日月可鉴。草民不曾向殿下表过一次功,也不曾提过一次高官俸禄,草民如今只求一个金口玉言,恳请殿下准许草民侍奉家父直到百年之后。”
“你这是在用你曾经为本宫付出的,要求本宫必须给一个回报了?”
“草民不敢!”关易贺猛然抬头,“太子大业未成,中途有所牺牲在所难免。如果家父当真成了殿下大业中途不死不挪的绊脚石,那么太子出手草民绝对理解。草民也绝对不会兴起向殿下报仇雪恨的念头,草民只能泪别太子,然后以项上人头祭拜家父了。”
“呦呵,这是又变成以死相逼了?”
“不,草民……”
“行了,本宫还当多大点事,就冲你今天直言要求的坦诚,本宫也准了。”太子的脸隐在茶碗之后,“放心吧,本宫不会动你那老父亲的,你快些绕过他把人给本宫带过来就好。”
“回殿下,绕不过。”
“哦?”
“家父把人藏起来了。”
“你就没找?”
“找了,但是没找到。”
“是吗?”太子沉默片刻,然后说,“那就是说必须经过你父亲的手才能找到人了?起来吧,你来说说看如果不动你父亲的话,你要怎么才能把人给本宫尽快带过来?”
关易贺面色一松,先是连叩三头再三说了感谢的话之后才起身走近了李寅成,“家父需要保证,殿下不妨就先虚与委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