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寒月下气韵天成的王爷,方元心念百转,心道兴许殿下他自己都在徘徊不定也是有的。
拿不出主意是一方面,未来的不确定又是一方面,总之如若执意要把顾念颐拉入彼此的生活,何其难?难于上青天。在方元这里为自家主子考虑,他是很希望王爷能把顾念颐忘记的,以自家王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生同已经身为太子妃的顾氏牵扯纠葛在一处,何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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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翌日,宫中仍是一派表面的风平浪静,皇帝凌晨时分驾崩的事那边还捂着,只等着皇后发现。
须清止坐在圈椅中看书,窗外落叶扑簌簌地落,他听见脚踩在落叶上的声响,略偏首,望见顾念颐在缝隙里向着书房走过来。他今天身上不大好,不知是否是着凉伤了身子的缘故,腹中难受得厉害。
“殿下,我可以进来么?”太子妃清甜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他咳了咳,放下书唤她进来。果然,她手上又捧着药膳,揭开盖儿,熟悉的味道缓慢地飘满整间屋子,连书房原先的墨香都被一股脑儿盖过去了。
“怎么又是这个,我不想吃,吃了也不见好,”太子侧过身不对着她,显然对这所谓药膳不感兴趣,他又拿起书看起来,慢慢道:“是了,今日身上不舒服,胃口不好,回头叫御膳房午膳做得清淡些送过来。”
念颐眉头打结,“不然呢,不然你便不吃吗?”
她渐渐才发觉太子是这样小孩儿脾气,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气性,如今他身上那股毒素虽然于生死无碍,但终归还是存在的,她每日里亲自为他煮汤熬药,这份心不能叫他知道便罢了,还要白白受他嫌弃。
好在那个漪人殿的禾茹现下知道她在,都不敢再过来了,否则凭借她那样肖似先太子妃的模样,太子还不知道要被怎样害死。
念颐对须清止是有些说不清的怜惜的,他那么心爱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太子见着与陆氏面貌相仿的人,平素再机警聪慧又如何,最难消受美人恩,还不是深陷情网,连被人下毒也无知无觉。不过那禾茹也是古怪,说句吃心的话,她下手也着实太轻了,每次那么一点点的剂量,何年何月才能害死太子?
念颐心里是有一杆秤的,再者姑娘家的心思,也不难猜测。恐怕须清和也不曾料到吧,禾茹对太子想必日日相处暗生情愫,才成心放过。
须清止再次放下书簿,消瘦的下巴轻扬了扬,想到念颐和漪霜的不同之处,不禁有些感慨。
如果漪霜也如念颐这般对自己多几分照顾耐心,何至于有了误会后两人迟迟不能和解?也罢,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想一万遍她也不能活生生出现在面前。
正忖思着,一抬眸,一柄青花底纹的小勺儿就送到了嘴边,念颐眉眼盈盈,笑道:“尝尝吧,我知道殿下不喜欢苦苦的滋味,是以加了好些冰糖蜂蜜呢!甜滋滋的,非但爽口,对嗓子也是极有益处,还对身子好,再没有更两全其美的啦… …嗳,真的不尝一口么?”
须清止嘴角动了动,看看汤汁,再看看她,念颐知道他娇贵,恐怕还怕她使诈,便对着勺子抿了一小口,吧唧吧唧道:“嗯,甜甜的——”
他唇角噙起一抹笑意,忽然握住她的手,就着小勺儿含了大半个进嘴里,“尚可。”
念颐抽手不及,就这么被男人的大手裹住了,她稳了稳心神,一想到这是自己夫君便慢慢镇定下来,书掉落在地,太子拥着念颐放在膝上,表情倒是与往日清冷的神态无二致,话出口却是夫妻间迟来的亲昵暧昧,“太子妃若是一勺一勺喂我,往后即便不放糖也不碍的。”
“… …可你自己有手有脚,”话说了半截又吞回去,人在屋檐下,不知情识趣怎么成,念颐咬着唇,坐在太子身上僵硬得好像一块石头,只有手举着勺子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药,脸颊上浮着因尴尬生出的红晕,为难地道:“大白日的,这样的姿势不雅,没的叫人瞧见了还道我们… …殿下说是不是?我还是下来的好。”
须清止却不以为然,原本就是在自己宫中,害怕别人嘴碎么?
不过他倒是没有阻拦她下地,反而因见她面颊红泽遍布而心情舒坦,想起昔日漪霜晕生双颊的模样,真真恍若隔世。
他心里还有一事,就是老皇帝的病情究竟到了何种地步,承淮王再能耐,不过是个废人不必放在心上,如今麒山王却着实叫人不敢掉以轻心,他有太后看重,若是诏书于他有利,太后再推波助澜,自己岂非一点胜算也无?
起身想去慕凰台与母亲商议一番,不妨门外丫头阿辛猝地道:“殿下,皇后娘娘唤您过去!”
阿辛往常还算稳重,这么急促的语气算是头一遭,念颐也被感染地紧张起来,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太子一阵风似的开门走出去,她挂记着,便也跟着要一同前往,不想阿辛福了福身,道:“太子妃还是留在东宫等殿下回来的好,眼下皇后娘娘并未传您一道儿过去,贸贸然前往的话,不是白招娘娘不待见么… …”
这是碰了个软钉子,念颐仔细观察阿辛神情,觉出几分她的不对劲出来。这个阿辛是昔日她还不是太子妃只是进宫小住时就在慕凰台遇到的一个宫女,简而言之,阿辛是皇后的人。现下她对她的言辞态度说不上恭敬,甚至苛刻地说,还有几分隐隐约约地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