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金屋藏娇,此等大事难以隐瞒肱骨大臣,圣上的脸面还是要顾惜的,没人敢在嘴头上直言圣上作为弟弟不该觊觎兄长之妻,但是暗下里施加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直到皇帝自己甘愿放下那些不容于世的念头。
杀兄弟弑太子,不是不能,太子与太子妃视为同体,焉能留一人苟活?
须清和在落地罩前负手踱步,如若不是耐着性子做这帝王,以他平素心性是不会顾虑那帮老家伙言论的,现下他们咬紧了念颐的身份为难他,抬出了江山社稷,仿佛他娶念颐为后整个国家便要顷刻间覆灭一般,实在叫人可笑,又另人可恼。
喜珠跌跌撞撞走将进来,一跨进门槛就“噗通”跪下,须清和蹙眉看过去,不悦道:“她人呢?”
喜珠双股战战,适才一见着圣上便看出他今日心情欠佳,现在他想见她们姑娘她却不在,那腔子火气一忽儿就蹿高得不可收拾。
“回您的话,我们姑娘...姑娘她上午说成日在屋里呆着憋闷,就外出去走走,只散散便回来了......”
“散散么?”
须清和冷哼,径自在圈椅里坐下,他执起琉璃盏摆弄,目光却透过层层珊瑚珠帘望向殿外天色。霞光万丈,橙赤色的光线照得院中菊花变了颜色,瞧着鲜艳却莫名叫人厌烦。
他身边常跟着的方化见主子如此情状,便把拂尘甩了甩落在一边臂弯内,摆出了架势颐指气使起来,“顾姑娘是上午出去的,这会子却是什么时辰了?”阉人的声音大都尖利刺耳,刻薄人的时候尤甚,“你们奉命侍候,这么久了不见人难道不晓得出去寻么?!”
喜珠头埋得更低,不敢出声解释,心话儿说海兰和采菊就是出去找去了,这不是都还不曾回来么。自己说出来只会更给皇上添堵,显得她们这几个跟前伺候的人无能,要是被打发到别处去就惨了,还不如从前住在侯府里的日子安稳。
她不接话,方化便气起来,以为这小丫头是瞧不起自己,背着皇上瞪起了眼睛,正要变本加厉地喝骂,须清止却放下琉璃盏,垂眸吩咐道:“行了,把这丫头拖下去,杖责五十即可。”
方化得意道了声“遵旨”,底下跪着的喜珠心里重重一沉,小脸发白,惊吓之余连磕头求饶都不会了,被入殿的宫监一左一右抓住了胳膊往外拖。
海兰和采菊正好回来,慌忙要入殿求情,方化哪里肯给她们机会?他是巴不得太子妃顾氏和她这几个丫头都消失才好,连日来皇上操心的事够多了,还要添这一项,朝中元老们已然极为不满,长此以往必成祸患!
他固然是因自己没了根儿对男女之事缺乏体悟,却也晓得红颜祸水的道理,想着,朝地上狠啐了一口,道:“来人,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一道儿押过去,统一杖责五十!”
宫里头打板子是有讲究的,力道大小全凭吩咐之人的口风动作,施刑者依照判断再看是不是留个活口。
方化这意思自然是打死勿论,底下人领命便上前欲要扣住海兰采菊,她们怎么肯,挣扎着闹起来要见圣上,方化急了眼,直接一巴掌招呼过去,“还不快把人带走,晦气!”
不到这时候海兰都没看出来原来这位御前的公公如此看不惯她们,可想而知他对她们姑娘也是同样态度,联想到听到的一些传言,此番太后属意梅家小姐为后,她们姑娘想来不会有机会......
如今这也不打紧,只是怕是不好放任这等小人成日在御前挑唆,再不然,她们姑娘还是离皇权越远越好。
被拽着强行走了几步,海兰忽然望见从甬道穿过来的方元,虽说知道方元与方化交好,但这种时候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她高声唤他的名字,直把方元引了过来。
方元长久以来跟在须清和身边,乍见这阵势还不解,再一看方化的嘴脸便明白过来。他扬声叫停,扯了方化到一边低声耳语道:“你敢是疯了不成,这几个都是那位的贴身丫头,老话儿说打狗还看主人呢,你却打算如何收场?”
方化不屑,“你小子少自作聪明,这是我要下那位的脸么,”他朝正殿的方位努嘴,“圣上有气没处撒呢,回来找不见顾氏不痛快,拿她的丫头置气,轮不着你插手。”
这话方元只信一半,他看向海兰,海兰脸皮白净,此际泪眼汪汪的,他不禁就有点儿脸红,咳了咳道:“少扯皮,我看是你要杀鸡儆猴——”
他们这厢正说着,念颐却从宫门外进来,她心情也不好,耷拉着眼皮朝正殿走,汉白玉台阶才迈上去一步就在余光里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蹙眉看了又看,再望向殿中,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方元和方化看见她表情各有不同,还是方元机灵,他稳住方化三步并作两步迎过去,笑道:“您回来了?圣上在里面等着呢......”
念颐眉头攒的更紧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她们犯了什么罪?”
方元正要开口,方化眉毛一扬抢先道:“哟,可不敢当,奴婢是奉陛下的旨意——”
“那就劳烦公公在这里等着。”念颐横眉冷目的,打断了方化便牵着自己裙角直接上了台阶。
殿中博山香炉散着一缕缕龙涎香,隔着门都能闻见。
门口宫女屈膝行礼,垂眉敛目打开半阖的隔扇门,念颐整了整衣袖,端端正正跨过高高的门槛,身后门又被无声无息关了起来。
须清和却不在正殿,念颐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