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又犹豫了两天才终于决定跟杨康谈一下。
我选了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约他去国家大剧院听了一个音乐家的钢琴独奏会。听完之后,我们又绕着湖边散了会儿步,气氛自始至终都很好。我心想,就是这个时刻了。不想在我来得及开口之前他便抢先跟我谈起了电视台的事。他问我最近有没有节目重新开播的消息。我说没有。他又问说:“那你有什么打算吗?”我这才突然意识到他兴许也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跟我谈起这件事。
我只好含糊地回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他便停下脚步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看着我说:“小曼,我知道这次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重新开始的。上次你不也是从一无所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的位置吗?”
我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我也保证不会再干涉你的事业。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上次那样离开我了。”他说。
我心情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又握着他的手默然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将那件事告诉他。
然而我最终却没能说下去。因为就在我说出他的名字的一刹那,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和我重合在了一起。我们应声回头:一个身着长裙、端庄典雅的女人正站在湖畔边的台阶上看着我们。她手中还牵着一个明眸善睐的小女孩儿,生的如同洋娃娃般精致。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杨康,他脸上似乎有些不自在。我刚要问他那是谁,那女人便微笑着走了过来:“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杨康没有回答。她便又说:“真是巧了,昨天刚回国,想着过几天再去拜访你,不想现在就遇见了。这是你女朋友吗?真漂亮。”
“你是?”我犹疑地问说。
“我叫杜希音,是杨康的朋友。”她脸上依旧带着一种如沐春风的笑容。
杜希音,这名字可真耳熟,就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我在心里想。大约十秒钟后,我终于想起我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沉——“我上次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在意还是在十年前”。没错,黄令仪姐弟都曾这样跟我说起过。
就在我晃神的那几秒钟里,杨康不动声色地把我介绍给了杜希音。她礼节性地向我问了声好,又问说:“你们来听音乐会?”
杨康说:“是啊,你呢?”
“我过几天在这里有独奏会,今天来见了几个人。”她说。
杨康解释说:“她是大提琴演奏家。”
我讪讪地笑笑,没说什么。
他们的话题也戛然而止。兴许是因为我在他们身边的缘故吧,我这么想着便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先去停车场取车了。”
杨康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却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我于是便径自转身离开了。走下那段台阶时,我的胸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明白了自己这种沮丧心情的源头——刚才我松开杨康的手的时候,他并没有试图拉住我。
此后的几天里,杨康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他再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杜希音的名字,我于是也没再问过。当然,我也再没有机会将那件事告诉他了。
5月20日,他带我去参加了一场婚礼。那是一个银行家的小女儿的婚礼,对方也是出身名门,因而两家请的都是些公子名媛。
婚礼是在女方家族的一幢湖区别墅的草坪上举行的,从头到尾都是西式婚礼的流程: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在柴可夫斯基的小夜曲中走向新郎,身穿长袍的神父为他们证婚祷告,而后,新郎新娘互致誓词、亲吻、抛花,合着一支欢快的曲子跳完了第一支舞。
我坐在草坪的白色木椅上,看着那对新人脸上幸福的笑容,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我又偏头看了看杨康,他眼里也是满满的笑意,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动容。
此后的草地宴会便成了公子名媛和大人物们的社交场合。我觉得有些无聊,便撇下杨康去湖区走了走。我先是沿着湖畔的木栈道走了两圈,后来觉得有些累了便在湖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大约五分钟后,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我的耳中:“喂,你看见了吗?杜希音也来了。”
“早看见了,你说她在美国待了十年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呢?”另一个女人说。
她们的谈话没有任何的避讳,我想她们应该是没有看见我,因我身后的那片灌木丛差不多将这张椅子完全遮蔽。
“肯定是钱花光了,在那儿混不下去了呗。”声音尖细的女人说。
“估计是,你看她居然把女儿也带回来了。”
“那小孩儿该不会是杨康的吧?我可听说她在美国一直都是一个人。而且那孩子看年龄也差不多吧。”
“那她这次回来十有八|九是想跟杨康破镜重圆了。”
我的心脏突然像是被一只巨大的铁锤猛地砸了一下。我呆呆地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僵硬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那两个女人仍是没有发觉我的存在,依旧在旁若无人地攀谈着:
“我也觉得是那样。他那女朋友还不知道吧?”
“真可怜。”
我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经过,她们这才一脸惊惶地停止了那聒噪的交谈。
我回去宴会时,杨康已经不知所踪。草地上没有一个我熟悉的身影。我神思恍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