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日头烈,又没有强盗杀人犯要捉拿,守兵都在一旁凉棚里远远瞧着,两人很轻易的出了城。
“去哪儿?”宋玉问初一。鼓眼女子的死显然还没有暴露,但是他们也得尽量走远。其实这事宋玉并不十分担心,死的是乞丐,凶手还是乞丐,并没有什么油水,那些个蛀虫八成意思意思寻个城就完事。可她不想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好容易死而复生,她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去樊镇,那里比较近,不过今晚得露宿。”
宋玉栈你能住?”
“可以睡马棚,一个铜板。”初一答得很认真,宋玉滞了滞,没有答他,踢踢踏踏的走。
前世,姑且称前世吧。前世里的流浪日子,可能是因为短暂也可能是太过艰难,宋玉忘得很快,以至于每每回忆,最早最早,都是和师父在诡谷的日子。现在记起来,都只隐约记得有个香肠嘴老是欺负她而已。
吓走了香肠嘴菜花,是不是已经改变了命运?那师父呢?前世是什么时候遇到师父的?宋玉茫然望天,她竟然不记得第一次见师父是什么时候。见不着师父怎么让她收我为徒?宋玉焦急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
“申初?大概。”初一望了望天色,以为她关心何时到樊镇,又答,“明天巳时能到。”
“千秋几年?”宋玉记得她手里的三枚铜板,两个千秋元年,一个千秋三年。
“千秋七年。”初一瞄了她一眼,好像很诧异她连这个都不知道。
千秋七年,那么是六岁?宋玉低头瞅了瞅自己大约四岁孩童的身子,暗叹一声。她是孤儿,并不知道自己生于何时何地,但是天癸门可测骨龄,上一世她的生于千秋元年十月,这一世该是一样吧?
途径小溪时,宋玉心中一动,借口口渴蹭去小溪边,在清澈的溪水中看见了自己花里胡哨的脸,左脸还有一道明显的疤。
宋玉有些发愣。难道……这个身体不是自己?
她赶紧用水洗净了脸,脸上许多污垢颇有些日子,她搓得小脸通红还是没能洗干净。
“你在做什么?”初一看见她洗脸,不解的问。沦落的女子,无论模样如何,都会把脸弄脏弄丑,轻易不会让人看,免得被卖进青楼楚馆那种龌蹉地方。
“热,洗把脸。”宋玉努力答得平静。搅乱溪水,水中眉清目秀的倒影立刻支离破碎。是她是她还是她!宋玉兴奋的想蹦起来。她记起来了,小时候总被师父逼着喝药敷脸泡药浴,除了补养亏损的身子外,是不是还因为这道疤?
打跑了香肠嘴改变了命运又怎样,她可记得诡谷的位置,大不了自己跑去找师父,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哼!
“走,去前面树底歇歇,顺便商量今后的事。”宋玉心情大好,语调脚步都羽毛般飞扬起来。
飞扬的眉目让初一有瞬间愣神,回答也就敷衍僵硬了几分:“哦,好。”
“你有什么打算?难道一辈子当乞丐?”还没坐定,宋玉就急急问出口。她目光灼灼盯着初一,这半大孩子杀人之时果断阴狠毫不留情,杀人后冷静沉着毫不慌张,镇定得连她都吃惊,要说将来没有大成就打死她都不信。
再者,宋玉瞄向他的双手,弄脏的手现在又干干净净了。虽然脸和衣服形势所迫脏兮兮的,但手却洁净白皙,明显是有点洁癖的。洁癖可是贵族病啊,宋玉眯着眼睛,那样白净的皮肤也不是平民能拥有的。究竟是被抄家的世家少爷呢,还是某勋贵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非婚子?
咦,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瞅着有点僵硬?嘴巴抿那么紧干啥?那表情……愤世嫉俗?
初一转过脸去,半晌没有回答。
“你倒是吭声啊?”宋玉等不了,她恨不得长了对翅膀,扑扇扑扇几下就飞去了诡谷。
嘴唇又抿紧了几分,初一仍旧倔着不说话。
宋玉尽量说得委婉得体,不伤害小少爷伤痕累累的琉璃心肝:“你……是不是,离家出走的少爷?”话出口的时候,她看见初一向着她的背僵硬了几分,便肯定自己的猜测。
“你听我说啊,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生活着许多奇人异士,什么飞檐走壁兵法战阵阴阳异术,对他们都是小菜一碟。我听说最神奇的一个,手指头一动,就能杀人于千里之外。什么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啊,他们都不屑做……”初一还是没转过头来,宋玉觉得自己忽悠得不够,只得巧舌如簧,把诡谷的那几位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简直就是天神降临如来转世。
初一低着头,唇抿得紧紧的,双手掐着大腿,偷来的粗布裤子快被掐破都不自知。
宋玉见初一不转头,山不就我我就山,凑过去看初一低着头,大喇喇去拍他肩:“哎,你到底听没听啊?怎么想的倒是说来听……听。”不提防初一抬头,双目中射出刀锋一般锐利的光,久经沙场的宋玉都被那样的光吓得丢了魂。
那是仇恨的光!宋玉的心不住的颤抖,她无法想象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岁孩童本该纯真的眼眸爆出那样的仇恨。她也是身负仇怨的人,却也没有那般的恨。
余弘毅不仅骗她的人她的心,活活烧死了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还极有可能暗算她的师父,害她老人家壮年白发,伤病交加……
西岐王……会照顾好她的吧?
西岐王又不是她徒弟!心底一个声音嘶吼着,她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尽管不断安慰自己现在已经是十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