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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教授住在梅园教授楼的二楼。沿着平坦的林荫道,绕过图书馆大楼,再过竹园和杏园,横穿一片竹林,便到了。
小巧别致的西式小洋楼,点缀在万绿丛中,给人的感觉既儒雅又寂静。
小车直接把杨教授送到了楼下。龙主任带了几个老师和放暑假后仍未离校的同学前来迎接。
杨教授只是行走不方便,其它没有什么大问题,因此,扶下了车,他就一再坚持要龙主任他们回去,不必送进家门。龙主任本想进屋子里去坐一坐,见杨教授实在不愿意有过多的人进屋打扰,便吩咐好唐妈、小刘和陈蕊,然后带着众人离去了。
唐妈率先上楼打开了房门,接着,小刘背着杨教授,陈蕊拖着轮椅,也陆续进了房间。
房间布局紧紧有条,卧室、书房、厨房和卫生间像花瓣似的环绕在客厅的四周。客厅虽然并不宽敞,光线也不是很好,但摆放了一些根雕、山水盆景和悬挂了一些字画,目睹着,让人便有了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清爽。
在客厅紧靠阳台的地方,有一架钢琴,久了未使用,琴盖上结了不少的尘埃。杨教授一进屋,便要陈蕊将轮椅放到钢琴旁。他说:“好久没弹琴了,想弹一弹!”
小刘劝阻道:“杨老师,你先歇一歇,让我和唐妈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再说!”
“你们收拾吧,我弹琴又不影响你们……唐妈,你去楼下信箱里把书报杂志和信件取回来,看看信件有没有急需要回的,告诉我……小陈,过来,椅子放好,那天你不是唱《知音》吗,我来弹给你听!”杨教授向陈蕊招了招手。
陈蕊望一望小刘,又望一望唐妈,见他们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将轮椅安放在了钢琴旁。
唐妈赶紧过来,用抹布抹去了琴盖上的灰尘。她问:“杨老师,弄点啥吃的,怕是都饿着了吧?”
杨教授随口说道:“熬点粥,弄点泡菜。在北京一直想喝粥吃泡菜,总是不能如愿……医院里卖的那粥啊,仿佛加了苏打似的,喝着特不是滋味!”
小刘缠扶着杨教授,让他坐下了。
弹奏了一串音符,杨教授扭头对一旁毕恭毕敬地站着的小刘说:“小刘,你去把书房给我收拾出来!唐妈去取回信件后你先读一读,看哪些是要立即回复的,你替我回复一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生病的事,明白吗?”
小刘答应一声,离开了。
杨教授又开始弹琴。他问陈蕊:“想听什么?”
陈蕊说:“你不是说《知音》吗?……杨老师,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弹钢琴呢,一定弹得很好吧!我哥也蛮喜欢音乐,可惜他只会拉二胡和拉小提琴,不会弹钢琴!”
“会拉二胡和会拉小提琴就足够了,何必非得还要会弹钢琴呢?我的钢琴也是年轻的时候学会的,英国人喜欢弹钢琴,那边没人拉二胡,二胡是中国的乐器,其实二胡拉好了是很好听的。你哥会拉《二泉映月》吗?还有《江河水》。每次听二胡独奏《二泉映月》我都要流眼泪,真是音符不多,却如泣如诉。一个盲人,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尝尽了人间的辛酸,然后用血和泪凝聚成了凄惋的旋律,几乎每一个音符都是泪水,你倾听着,就好比泪水滴落在你的心上,让你疼痛难忍,欲哭无泪……想听吗?要是我的腿是好的,我现在就可以演奏给你听!”
陈蕊摇头:“我哥能拉《二泉映月》,只是拉得不十分好……杨老师,等你恢复了健康再拉二胡吧!大病初愈,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你需要好好的休息和疗养……”
“听音乐和弹琴不也是休息和疗养吗!”杨教授的手指在键盘上滑过,流水般清越的弦音立刻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杨教授弹奏的是《知音》。
看着杨教授神情专注地弹琴的模样,陈蕊的眼前又出现了哥哥陈涛的身影。小时候,他常常静静地站在哥哥的身旁,听哥哥拉二胡,听哥哥拉小提琴。自从哥哥当了警察,她就很难再见到哥哥有那闲情逸致了。童年的快乐是开放在心田里的花朵,回忆着,她就总是觉得无比甜美,因此,虽然近在咫尺,虽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杨教授的手指在琴键上来回滚动,她却似乎充耳不闻。要不是小刘拿了一封信来请示杨教授,恐怕她还不能从美好的回忆中摆脱出来。
小刘将信递到杨教授的眼前。
杨教授停住了弹奏。
小刘说:“是上海吴老师写来的,他听说你生病了,但不知病情如何,你看具体的情况告不告诉他?”
杨教授取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叹息道:“告诉他吧,大学时候的同学,留在国内的本来就不多,能死里逃生活到今天的更是寥寥无几。同学就是弟兄,能不告诉吗?”他问陈蕊:“知道吴老师吗,去年冬天和我一块儿到你们长仁湖来的那个搞痕迹鉴定的专家……大材小用,他本来学的是刑事侦察,却去搞了痕迹鉴定。”
陈蕊想起来了,她和杨教授他们到岛子上去玩,那个说杨教授的二胡是在牢里跟他学的人。她问:“吴老师还好吧?”
“咋不好呢,活着的都是宝,他享受的待遇比我高。上海经济发达,有钱,几年前政府就给他配专车了;不像咱们滨江,穷,给专家教授一点政府津贴,还捉襟见肘,发了今年的没明年的,老是拖欠……说到长仁湖,我倒是很想去那儿度假呢!”
“好啊,杨老师,欢迎你去。哥要是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