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兔毫盏小七后来再没见过,也不知是卖主心虚收起来了,还是如愿以偿找到了合适的下家。从裴老那里传回来的古玩协会的消息来看,似乎近期也没有什么有关建窑的活动,唯有几次开会,小组讨论的时候,几个理事说起了建窑。起因据说是报纸上刊登的一则新闻,某个有钱人在海外购得一件曜变黑油滴茶具,异宝归国之类的。
听起来似乎也正常。
小七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任何一个圈子都会出现跟风的现象,前几年青花大热,有些人就一门心思盯着青花;现在有人突然提出建窑,不了解内情的人跟风打听打听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喻白的购买行为,他身为一个古玩鉴定师,对于各种仿品有着敏锐的触角,这也是解释得通的。
小七决定把这些事情暂时放在一边,专心想想自己的买卖。前两天有位姓戴的先生找到了“六七家”,进门就说是何茂的老友,想要入手何茂珍藏的一对铜胎画珐琅鼻烟壶。让他跟何茂商量,开个价。
小七当时都被这人说懵了。首先何茂从没跟他提过自己有一位名叫戴云山的老友,其次何茂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跟别人提自己都藏着什么东西。做古玩生意的,谁手里没几件压箱底的宝贝?何茂又不是傻缺,怎么会轻易把自己的底牌露给别人看?
小七把戴云山哄弄走了,转头就给何茂打电话。
何茂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对小七说:“戴云山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人也没坏透顶。除了贪钱贪利,害人的心思是没有的。不过那两件东西不能给他。”
“我知道。”小七忙说:“你当我傻的吗?前年拍出的乾隆御制铜胎画珐琅彩欧式仕女图鼻烟壶成交价都快八百万了,我哪舍得这会儿随便就出手。再说了,你一直嚷嚷这是你的棺材本,真要打它的注意,我还怕你拿你的臭鞋底子抽我。”
“臭小子!”何茂笑骂道:“给老子看好家!真有闪失,当心老子抽你!”
小七抿嘴一笑,“我房子都盖好了,还找人给你定做了一个特别高级的泡脚盆。你啥时过来啊?”
“早跟你说过,不报了仇我后半辈子就睡不踏实。”何茂恶狠狠地说道:“当年没本事,被人耍,被人欺负。你看师父我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主儿吗?”
小七附和,“当然不是。”
“那就对了。”何茂冷笑,“老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吃了我的都得给我吐出来!鼻烟壶的事被人透露出去只怕跟这里的几只王八蛋也脱不开关系。等老子把这帮王八蛋都一个个收拾了,就回去。”
“好!”小七给他师父鼓劲儿,“要钱要人,师父一句话!”
“这还差不多。”何茂满意了,“跟老子学着点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时机未到就要忍得住!唧唧歪歪寻死寻活有个屁用!养精蓄锐懂不懂?时机到了扑上去咬死他!”
“师父说的是!”小七捏着拳头,声情并茂,“向师父学习!”
电话一挂断,小七整个人立刻就萎了。他师父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对待小七总像训练小兵似的,时刻要求他拿出精气神来,小七本来就不是那样精神抖擞的性格,每每被教训的鼻青脸肿,后来就学会了装。但凡跟何茂说话,必然是一副唱样/板/戏的调调。
何茂这一对东西是打死也不会拿出去的,这个戴云山在滨海又有点儿背景,轻易得罪不得。这拒绝的话自然也不能说死了。戴云山再来的时候,小七只能婉转地拒绝,表示师父的东西他可拿不出来,要不就让他等师父回来再说,要不就等着小七找别人打听打听,看看谁手里有类似的宝贝要出手。
他这么说,戴云山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挺贵的东西,若说何茂没告诉自己徒弟也是合情合理的。亲父子亲兄弟还要讲究个明算账呢,别说只是师徒了。
戴云山到底舍不得何茂这对鼻烟壶,隔三差五的就跑来“六七家”坐一坐,絮叨絮叨这事儿。时间一长,附近的人都知道有个有钱人想收鼻烟壶。陆陆续续的也开始有人拿着鼻烟壶到“六七家”找小七给掌眼。不过都只是寻常东西,小七自己都看不上,也就懒得费心思介绍到戴云山面前去。
其实小七喜欢瓷器,最擅长的也是这一块。不过他师父何茂爱好广泛,耳濡目染也就跟着了解了一些。
鼻烟壶这东西属于舶来品,清初开放海禁,吸鼻烟渐成风尚,至乾隆时期到达极盛,中国传统艺术的全部技能:绘画、书法、烧瓷、施釉、碾玉、冶犀、刻牙、剔漆等等都用在了鼻烟壶上。鼻烟壶也是最能体现清代特征的工艺品之一。在众多不同材质、形制的鼻烟壶中以金属胎画珐琅、料胎画珐琅最为精致,多为宫廷制作,且以康、雍、乾三朝制作最负盛名。何茂珍藏的这对鼻烟壶就是乾隆晚期的御制铜胎画珐琅西洋仕女鼻烟壶,论起市值,不比一零年保利春拍中那只铜鎏金花嵌画珐琅西洋人物烟壶低多少。何况国内市场越来越热,傻瓜才会把这么好的东西放出去。
这件事前前后后扯了将近半个月,小七终于弄到一只清中期料胎画珐琅葫芦形鼻烟壶。这件鼻烟壶器形、料质都属上佳,珐琅彩亮丽鲜艳,画工也颇为精湛。小七本想做个中人,直接把人给戴云山带过去,两人自己去谈。没想到卖家那边说家里有事,东西急着脱手凑钱,没时间跟人耗着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