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柳哥儿两辈子头一次经受了挨饿受冻的苦。林如海给他们准备的干粮只有些烙得干干的大饼,并一些腌得咸咸的咸菜,水都没有一口,吃了一口绝对不想再吃第二口。三个人出城之后渴的没办法,还是林管家给路边的茶水铺子说尽了好话,才讨来两碗水喝。等夜里,破庙到处漏风,又没有被子可以盖,找了个两面靠墙的角落,林管家和安康在外面坐着,人与墙之间搭成个三角让柳哥儿睡在里面。
破庙里也不是只有他们三人,旁边还有几个脏兮兮的乞丐流浪汉叽叽咕咕,见几个面孔陌生长得斯斯文文的人在,时不时还故意爆出几声哈哈大笑,见到安康警惕地看他们,故意起来往他们坐的地方走两步,之后又是哈哈大笑。若不是林管家手边放着根手臂粗的棍子,不知道那些人都做出什么事来。
半夜柳哥儿蜷缩在角落里,面朝着墙壁听安康冷得咯吱咯吱咬牙,静谧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还有他的小声抱怨“老爷这是为什么啊,忒绝情了!”林管家时不时动一动表示自己还清醒着,以震慑旁边那些人。
第二日一早,三个人又啃了几口干粮,林管家拿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说着去西海沿子的路径。安康傻眼,“还真要去西海沿子啊?!”没钱没车就这么走着去?难道不是老爷吓唬人,过几天就能回家么?
林管家看了柳哥儿一眼,抬手用树枝敲他的头,“老爷的话向来没有虚的,说是一年就得是一年,一天都不能少,西海沿子是必去的。”
柳哥儿知道这话是在说给他听,心里冷笑,他还就不信自己真能饿死,倒要看看林如海打的什么主意!“既如此,林管家就说说咱们该怎么走吧。”
林管家已经得了林如海的指示,怎么会真挑起当家做主的担子,站起来恭敬的说:“大爷是主子,自然得大爷说了算。路上用得上我的地方大爷尽管吩咐,出主意的事还得是大爷的。”
柳哥儿站起身拍拍土道:“不是说要先向南走才能转到官道上吗,那就走吧。”
林管家张张嘴想提醒什么,想到林如海的嘱咐却没说出来,护着柳哥儿上路。
于是,等走了一天的三人筋疲力尽的时候,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露宿野外别无他法。而路边也没有什么山珍可以采野味可以抓,只有高高的十几棵树立在那里,唯一幸运的是旁边还有条小溪流过,不至于洗手洗脸都不能够。安康看着树枝上蹦蹦哒哒的鸟雀咽口水,可惜没有工具抓不住它们,只能看着它们想象烤鸡烤鸭烤乳鸽的美味。
最后,柳哥儿肚子里咕噜噜叫着,睁着眼睛望着天上的星辰,头一次认识到对许多人来说也许人生的意义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加官进爵留名百世不负此生,他们心头想的可能不过是吃饱穿暖而已。
第二日太阳过了头顶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人烟,他们的干粮也已经快空了,虽然是个看着就不大的村子也够安康兴奋的了。安康期盼的看看柳哥儿,见柳哥儿点头,欢呼一声跑到一户人家大门外砸门。
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见了三人,双手把着门探出头来问:“你们是谁啊?到我们村子里有啥事来?”
林管家尽量让自己显得老实憨厚,道:“老大嫂,我们三人到了贵地口渴难耐,求一口水喝。”
那老妪瞅了两个小的几眼,又看见他们身前空空的褡裢,再瞧瞧并不怎么整洁的衣裳,眯着眼笑的奇怪,之后敞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榔头,榔头,你快出来看看。”那老妪重新对上大门之后就大声喊。旁边矮矮的土垒的厢房里走出一个大汉,横眉竖目身材壮硕,只是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了一截,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粗声粗气的喊:“干啥?”看到安康和柳哥儿之后眼一亮,搓搓手笑了。
安康被他笑的有点脖颈发凉,暗暗戳戳柳哥儿朝林管家身后躲了躲。柳哥儿小眉头拧着,四下打量了一下庭院布局。
那老妪,掀开水缸拿葫芦瓢舀出两碗水端到柳哥儿跟安康跟前,然后和那个叫榔头的一起将林管家拉拉扯扯拽到一边的小屋里。柳哥儿使个眼色跟安康两个人蹑手蹑脚跟过去偷听。
“大兄弟,你也是过不下去了逃到咱们这儿的吧,知道知道,见过好几回了。我看你也不好过,外边那俩小子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真是带累你。你看啊,要传宗接代有一个就够了,要是有钱了再买个媳妇不仅又能有儿子还能抱着媳妇睡,多好。我家榔头正缺个儿子,不如就卖给我们一个,大的小的随你的意,咱们有钱,往前边再走两天就是扬州城,你接着就能安顿下来。”那老妪压低了声线对林管家说。可惜大嗓门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外头的柳哥儿和安康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管家哭笑不得,是听说过村子里生不出儿子来的人家会买逃难过来的半大小子来养,没想到今儿让他也遇上一回。“大嫂子,你看我这两个小子都这么大了,你何必买他们,西海沿子逃难过来的不少,有那年岁小的,买了来也养的熟不是?”
那老妪呸一声道:“小崽子谁知道养不养的活,长大了啥样啊。以前村里人都是买小的,养不活的就不说了,长大了之后偷鸡摸狗不孝顺,还不如没有呢,根儿不好。反而是买了大的,什么样儿买的时候就能知道,咧嘴哇啦眼的也不能要,养大了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