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陕北小伙一声惨叫,正在场院里谝闲的人一下子全部来到麦秸垛后边。大家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年农村的汉子们最爱起哄,推下坡碌碡(跟墙倒众人推同义)个个是能手,大家一起下手,七手八脚,把那个小伙子打得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张有贵迈着鸭步来了,张有贵早都纵容妻弟张狗儿把那个陕北小伙除却,张有贵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点幸灾乐祸,同时又显出前所未有的热心,他拍了拍狗儿的肩膀,有点替人消灾的气魄,说:“兄弟,你带上媳妇回去吧,这里的事姐夫替你料理。”
可是那张狗儿心有不甘,张狗儿只是一时气急,想给那个陕北小伙一点教训,张狗儿并不想把小伙子弄死,张狗儿也经常偷鸡摸狗,据说男孩子一到十四岁以上就进入生理反叛期,这个时期的男孩子最容易想入非非,张狗儿久久不愿意离开,张狗儿主要是想把那个陕北小伙子救活,生命对于当年那个社会来说无关紧要,把那小伙子弄死不会有人追究,但是生命对于个人来说只有一次,陕北小伙子不管以前做过什么都可以原谅,人为了生活有时也做无奈之举。
雅子吓坏了,魂不附体,此时紧紧地搂着婆婆,反复不停地说:“我不敢,他没有。”
狗儿娘也经历过无数磨难,此刻也有点同情这个儿子媳妇。当年农村那种偷鸡摸狗之事根本算不得什么,谁也不会把那些破事当真。自己的女儿跟雅子年龄相仿,还不是嫁了一个四十岁的后婚男人?狗儿娘还不是使用女人的手段,把蔺生根赶进自己的圈里?太阳从家家门前过,谁家锅底没黑?狗儿娘把儿子媳妇搂紧,不住地安慰道:“我娃不用害怕,跟你没有关系。”
蔺生根赶来一辆牛车,蔺生根的想法跟张狗儿一样,想让这个小伙子逃一条活命,蔺生根招呼众人把小伙子抬上牛车,准备把小伙子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然后就看他的造化,能活过来算他命大,活不过来也没有办法。那一阵子老班长也是捡了一条性命,正在蔺生根家养息,老班长坐在牛车上扶着小伙子,正准备走时张有贵把牛车拦住,说得绝情:“这小伙子留下是祸害,假如活过来,以后说不定找咱们的麻烦。干脆弄死去逑。”
一弯新月逐渐西沉,周围慢慢变黑。黑暗中蔺生根叹了一口气,好像在说给大家听:“放心吧,我们知道怎样处置。”
看着牛车走远,张狗儿雇来的长工们逐渐离去。这些人有点兴趣盎然,有点意犹未尽。大家不管那小伙子的死活,小伙子是死是活跟他们没有关系。大家议论的是狗儿新娶的媳妇雅子,那个女人尻子就像磨盘,脸蛋就像满月,浑身的肉就像凉粉坨,日上肯定沾活(舒服)。
蔺生根和老班长赶着牛车摸黑行走,恍惚中听见那小伙子哎呀了一声,两个老人把车停下,看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吃惊不小,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听得见张狗儿在回答:“不用怕,是我。我回家拿了些钱,给这小伙子做盘缠。”
蔺生根不走了,点着一锅旱烟,跟老班长对火,抽了起来。半天,才说:“小伙子刚才还呻吟了一声,证明还活着。可是当时无法走动,找个地方让小伙子将养几天。”
老班长当年曾经驻军瓦沟镇,知道瓦沟镇的地形,于是接上蔺生根的话茬,说:“这山上有许多山洞,先把小伙子放进山洞里边,我每天送点吃食,能走了就叫他赶快离去。”
牛车无法上山,于是张狗儿把小伙子背进山洞里边。蔺生根照看牛车,老班长扶着小伙子的脚。小伙子可能清醒了,见张狗儿背他,故意装着昏迷不醒,醒来难免互相尴尬,人有时还得装糊涂。
月亮完全落下去了,星星落满一地,天不太黑,两个老头赶着牛车去长工屋睡觉,张狗儿回到自家院子,夜色中看见窗口站着两个人。那一定又是长工,男人们就有那个嗜好,爱听小伙子和媳妇睡觉,爱听丈夫搂着媳妇推磨(方言,俩口子干那种事形容为推磨),爱听女人那娇喘的低音。
张狗儿不动声色,伸出两只手抓住两个家伙的肩膀。两个男人都已经过了荒唐的年纪,家里有老婆有娃,如果日子过得殷实肯定不会出来揽活,家里穷得叮当响,却爱溜别人的窗口,其实那比看戏过瘾。
两个男人回过头来一看是狗儿,一点也不觉得难堪,反而问道:“小掌柜,刚才干啥去了?我们还以为你正在推磨。”
狗儿也不生气,和颜悦色:“进去坐坐。”
两个男人求之不得,他们根本感觉不来羞耻叫做什么。反正刚才帮狗儿打嫖客,这阵子说什么狗儿也得感谢一下。
男人们进了屋子,狗儿点着豆油灯,看见雅子裹着被子缩在炕角,嘴里喊着:“不要过来!我怕。”
狗儿把灯拨亮,然后说:“雅子,别怕,是我。”
雅子看见狗儿,慌忙求饶:“狗儿,别打我,那后生根本没有沾身。”
狗儿哄雅子:“我凭啥要打你?跟你没有关系。这俩位大叔要看咱俩***你把衣服脱了,睡好,咱俩日,让两位大叔给咱们掌灯,要看就让他们看个够。”
两个老家伙听见那话味发馊,这才感觉脸红,扭头就走。
张有贵还不放心,第二天问蔺生根:“你俩把那陕北小伙子弄死了没有?”
蔺生根人老实,不愿意说谎,实话实说:“我说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