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看来纯属误会,郭麻子的游兵散勇跟杨九娃玩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杨九娃惊魂未定,担心是在梦中,擦亮眼睛细看,香玉跟孩子毫发无损。
疙瘩不在家,除夕那天跟楞木一起到狮泉镇去搬骡驹子的灵柩,痛定思痛,杨九娃突然感觉发生这样的事情主要责任还在自己,自从儿子出生以后,行为做事多了一些顾虑,好像没有过去那么豪爽,那么仗义,有时还爱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些老兵们肯定对杨九娃有气,才在除夕夜里打劫……
洋芋和菊花也不在家,家里显得凌乱,疙瘩娘一辈子饱经风霜,也养成了遇事不惊的性格,老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反过来劝说杨九娃:“孩子,只要没事,比啥都强”。
李明秋稍坐,起身告辞。杨九娃一把将李明秋的衣服袖子拽住,恢复了以往的痞劲:“李兄,索性好事做到底,把我的老婆孩子送回山寨”。
李明秋想调侃杨九娃几句,猛然间看见杨九娃一夜之间竟愁白了头,把到嘴边的辛辣话咽了下去,哀叹一声:“这要问问司机,油够不够?还有,忙活了半天,连一句答谢的话也没有”。
杨九娃嘿嘿笑着,显得阴阳怪气:“咱家知道,鬼不走干路,只要到了山寨,杨某自然知道答谢”。
司机也巴不得结交这些土匪地痞,于是慨然应允。正准备出发时洋芋回来了,告诉大家,骡驹子的两个女人生了两个男孩,可惜骡驹子死于非命。
杨九娃跟李明秋一阵叹息,虽然彼此间交往不深,但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大家同在一条道上,不能不感到悲戚。
洋芋向大家道歉:“实在对不起,顾不上招呼你们”。
杨九娃一挥独臂:“什么招呼不招呼的,人命关天,你忙去,疙瘩回来时先不要把山寨遭劫的事告诉他,让他安心把骡驹子埋了再说”。
下一扇山坡,再上一扇山坡,就到了杨九娃的山寨,几个没有回家的土匪看见杨九娃跟他的夫人儿子坐上汽车安然无恙地回来,一个个显得极不自然,杨九娃心里诧异,他才离开山寨不到一天,难道说山寨又发生了什么事变?猛然间想起了三年前杨九娃协助郭麻子东渡黄河打日本,留守山寨的老土匪们以为杨九娃不会回来了,树倒猢孙散,竟然瓜分山寨的财产,现在,当今目下,三年前的那一幕会不会重演?
杨九娃猜测得没错,土匪们感觉到山上的日子大不如从前,以前大家集聚一堂,过年时山上没有人回家,除夕夜里山上大摆筵宴,所有的人都喝得酣醉,几大堆篝火把除夕的夜间照亮。可是自从杨九娃东渡黄河回来以后,山寨上的日子每况愈下,有老婆的人都回家过年,山寨上只剩下一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除夕夜里竟然有人敢劫持土匪头子的老婆下山!杨九娃下山寻老婆孩子走了以后,几个老土匪在一起商议,干脆去郭宇村找郭麻子的游兵散勇入伙,运气好时还能捡一个寡妇做老婆。于是大家收拾行囊,正准备走时杨九娃回来了,回来时还坐着汽车。
李明秋下了汽车一看心里也明白了大概,但是这样的局面不好戳破,山寨上泠泠清清,远不如当年红火。曾彪给杨九娃使了个眼神,杨九娃跟随曾彪来到大殿,曾彪张口刚想说什么,被杨九娃伸手挡了回去,自己的老婆孩子失而复得,对杨九娃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杨九娃让曾彪把那几个老土匪喊进大殿,清了清嗓子,显得宽宏大量:“这几年让大家受委屈了,你们谁愿意走就走吧,以后在外边混得不如人意,想回来时照样欢迎”。
土匪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杨九娃说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了解杨九娃的脾气,杨九娃发火时并不害怕,最担心杨九娃说话时面带笑容,杨九娃脸上出现笑容表明他心里有了主意,终究在一起烧茅炼丹几十年,大家心里对杨九娃还是有那么一点依恋。这时,一个胆子大的土匪说:“大哥你不用生气,我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杨九娃喟然一声长叹:“山寨是我的家,我不回来作甚?即使找不回来老婆孩子,我死后也得埋在这里。我说得是实话,老虎也有变老的时候,也许山寨的气数已尽,树倒猢狲散,你们要走我不会阻拦”。
李明秋原指望上山后跟杨九娃好好叙叙,长安来的胡老二临走时撂下话,凤栖这几年种植烟土的规模越来越大,他计划让李明秋牵头,把凤栖的烟土全部收购。李明秋决定跟杨九娃、郭麻子两位挚友商议,趁这几年国民政府疲于战争,对烟土的管制较松,打算大干一场。上得山来想不到杨九娃又遇到了烦心事,只得把想说的话咽下,看那几个老土匪灰头土脸,由不得来气:“我说伙计们,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撒泡尿照照,那一座庙里能服侍你们这些神神?杨九娃离了你们照样活人,你们离开杨九娃就变成孤魂野鬼”!
土匪们挨骂挨惯了,对李明秋骂人的话一点也不生气,静下心来细想,李明秋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家面面相觑,只希望杨大哥训斥他们几句,可是杨九娃只是叹一口气,对管家曾彪说:“今天大年初一,穷年不穷节,吩咐伙房有什么好的尽管上”。
李明秋伸手一档:“司机出来久了,担心刘军长生气。随便打发一点吃喝就行”。
杨九娃满脸愧疚:“那怎么能成”?
李明秋拍拍杨九娃的肩膀:“杨兄,别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