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麻子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跟雀儿竟然劫后重逢,在狮泉镇相遇,当晚他们就在狮泉镇的驿站内住下,郭麻子为老岳丈来喜一家三口买了两升麦面(驿站吃饭把米或者面用升子量好,然后才开始做饭)半拉猪头,来喜一边吃饭一边跟郭麻子拉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看来这个女婿已经落魄,郭麻子来狮泉镇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寻找他们父女三人!他们只是偶然邂逅。瓦沟镇发生的惨案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女儿跟上郭麻子没有过几天好日子,一家三口反而为郭麻子差点送命。想到此来喜的驴脸拉得老长,问得直接:“郭团长,你如今混得人逑不像(方言、骂人),雀儿跟上你怎样谋生”?
这明显是给郭麻子难堪,郭麻子还老岳丈一个苦涩的笑脸,把饭碗放下,抹了一把鼻涕,然后才说:“我郭麻子虽然无能,凤栖县也认识几个铁杆朋友,另外,刘军长任命我了一个副参谋长的职衔,不管怎么说他每月还要给郭某发军饷”。
来喜显得一脸不屑:“别装腔作势了,既然是副参谋长,怎么出门不带一个护兵”?
郭麻子低头吃饭,不再言语,他知道来喜这个人,嫌贫爱富,这阵子说什么都是白说,郭麻子只等雀儿一句话,只要雀儿不嫌弃他,郭麻子就打算带着雀儿重返凤栖,在刘军长手下混一碗饭吃。人混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资格对雀儿说三道四,这辈子作恶多端,这可能也是报应。
老婆子戳戳来喜,来喜回头看老婆一眼,不再言语。雀儿哭得伤心:“我一身烂肉,沾过的男人无数,这阵子也没有男人要我,颠沛流离的日子我过够了,只要郭团长不嫌弃我,死死活活我都是郭团长的人”。
郭麻子心里一热,给来喜一家三口跪下了:“郭某一生无能,没有学下半点谋生的本领,雀儿如不嫌弃,我打算带领你们一家三口重返凤栖”……
不等郭麻子说完,来喜便不住地摇头:“我倒希望你上山入伙,跟杨九娃在一起打家劫舍。来喜一生无能,但是知道许多戏文,刘军长那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任命你一个副参谋长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说不定那一天”。来喜顿了一下,不再言语。
郭麻子打了一个冷颤,紧接着浑身湿透。这一层郭麻子不是没有想到,而是不愿意去想,他已经厌倦了尘世间的尔虞我诈,打算找一个避风的港湾栖身。郭麻子知道刘军长老谋深算,他们这几疙瘩子货(这里包括杨九娃、李明秋、邢小蛮)远不是刘军长的对手。不过郭麻子跟刘军长无冤无仇,相互间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刘军长对郭麻子下手只会败坏了他的名声。想到此郭麻子打了一个哈欠,说:“天不早了,睡吧,条条大路通长安,活人不会让尿憋死,不管怎么说我会想办法让你们一家三口过得舒服”。
当晚郭麻子跟雀儿一家三口就在狮泉镇驿站歇息,正月天,驿站里冷泠清清,没有客人,来喜老俩口睡一间小屋,郭麻子跟雀儿睡在通铺的大炕上。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磨难,那郭麻子跟雀儿都心事重重,相互间没有那种迫不及待的**,就那样平躺在炕上,谁也睡不着,也没有说话的**,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风从门缝挤进屋子,可怕的坚硬,雀儿打了一个寒战,身子不自觉地向郭麻子靠拢。郭麻子翻身把雀儿搂住,思绪里走出了雀儿遭受大兵们凌辱时那不堪入目的一幕,感觉中仿佛搂着一头污浊不堪的泥猪,他有点不耐烦地把雀儿推开,说:“累了,明天再弄”。
雀儿翻过身,呜呜在哭。郭麻子却不管不顾,自己睡去。一觉睡得死沉,连梦都没有。早晨起来揉揉眼,看太阳已经照进屋子,身边的雀儿已经不在了。
郭麻子没有在意,伸了一个懒腰,穿衣时突然发现手枪不见了,摸摸衣服兜,也不见了出门时带的盘缠,郭麻子大惊,只见棉衣撕开一个口子,雀儿竟然偷走了他从戎一辈子积攒的两条金鱼!郭麻子心想完了,紧接着浑身瘫痪,这来喜一家三口做事也太缺德,竟然没有给郭麻子留下一顿饭钱!好容易把衣服穿在身上,踉踉跄跄出屋,被店掌柜堵在院子里,向郭麻子索要昨夜的住店钱。
郭麻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个窝心拳把店掌柜打倒,紧接着大步流星,出了驿站的门,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来到狮泉河边郭麻子灵性了,这来喜一家三口肯定不会走得太远!看林间有一条小路,郭麻子稍一思忖,就朝那条路上撵去,果然走不多远,就看见了来喜一家三口。
老实说郭麻子并不想把来喜一家怎么样,人人都为了活命,各人的活法不同,乱世年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来喜肯把劫得的财物退回来一些,再把手枪还给他,从此后车走车路马走马路,相互间再无瓜葛。
可是那来喜首先怯了,扑通一下子跟郭麻子跪下,口称昨夜之事全是他一个人的主意,郭麻子要杀要剐他一个人承当,要郭麻子放过雀儿母女俩。
郭麻子起了恻隐之心,走上前想把来喜扶起,感觉中这一家三口也太可怜,他打算原谅他们。可是那雀儿竟然趁郭麻子不注意,掏出手枪对准郭麻子的后脑勺子,并且紧闭眼睛扣响扳机,幸亏保险没有打开,不然的话郭麻子已经命归黄泉。郭麻子顺势一个鹞子翻身,夺过雀儿手里的手枪,即使那样郭麻子仍然不想把雀儿怎样,他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