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郭宇村的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来了两个骑马的蒙古男人。
这几年郭宇村来来往往的外地人很多,人们也不怎么介意。杨九娃在郭宇村收购大烟已经结束,据说又在其他什么村子开秤。收购大烟有军方暗中支持,因此上杨九娃也就显得有恃无恐。山寨上的修建已经动工,一条土公路直通山寨,汽车来往如梭。当年那种汽车全是美国产,听说叫做什么“大道机”,载重量五吨左右,就那也比牛车强许多。几乎全县所有砖厂的砖瓦全被李明秋订购,李明秋成为胡老二的管家。
山寨已经更名,叫什么“卧龙岗”,这个名字还是有些来头,听说胡老二到兴善寺抽签,跟兴善寺的主持和尚茶叙,言谈吐语中胡老二说他计划在陕北的黄龙山修建一幢别墅,请求主持和尚赐名,老主持捻须长考,说出了“卧龙岗”三个大字。胡老二大喜,当下命笔,铺开宣纸,讨得老主持墨宝,请来长安最好的工匠,做成匾额,计划在山门前修一牌楼,将匾额高悬牌楼正中。
好了,让我们先说这两个蒙古男人。那两个人端直在棒槌门前下马,其中一个人隔着栅栏门大喊:“棒槌”!
棒槌开门一看,顿时傻眼,怎么会是呼风雨?
那呼风雨一身男士打扮,仍然不失当年风韵,反观棒槌却老了许多,脸上皱褶叠起。
不管怎么说两个女人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相互间还有那么一种千丝万缕的关系。重新见面时双方都感觉陌生,一个把一个看了许久。终于,也说不上是谁先主动,两个女人在一起紧紧地相拥。老班长出来了,怔怔地站着,他也搞不清自己的老婆怎么会跟一个蒙古小伙子亲热。另外一个蒙古男人则显得轻松,无所事事地打起了口哨。
棒槌感觉不来尴尬,指着老班长对呼风雨介绍:“这是我招赘的男人,原来是郭麻子的老兵,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听那些同伙叫他‘老班长’,因此上我也跟着叫老班长”。接着棒槌对老班长喊:“还不给客人泡茶”!
老班长疑惑着,把自己的烟锅子递给另外一个蒙古客人,蒙古客人摆手:“不会”。
呼风雨也显得落落大方:“这是我的伙伴,也可以说是我的男人。虽然没有正式举行仪式,但是已经在一起住了两年”。
老班长这才发现,跟棒槌搂抱的是一个女人。凤栖县就那么大一块地方,有关凤栖发生的所有逸闻趣事老班长也知道一些。三年前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跟张东梅在凤栖设擂台,两个女人靠自己精湛的武艺出尽了风头。老班长也知道这个女人跟棒槌是妯娌,她们俩的男人就是谷椽谷檩,谷椽谷檩被日本鬼子抓去煤矿上挖煤。老班长入赘前棒槌已经说清,有一日谷椽谷檩回来,老班长就得主动离开。可是老班长愿意。对于老班长来说,棒槌是个不错的女人。
既然疑虑已经消除,老班长也就非常随意。他进屋去拿了一块抹布,把院子里的石凳石桌擦了擦,然后抱出来一只新暖瓶,为客人泡茶。
看得出呼风雨略显惊异,农村人当年使用暖瓶可是新闻。棒槌解释,日子富足了不出门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前一个时期一辆牛车拉来许多日用百货,其中就有暖瓶,她看村里人都买,也就买了一只。
呼风雨问道:“我进村时发觉在场院里玩耍的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村子里比三年前富足了许多,究竟靠什么发财”?
老班长代为回答:“村子里种植大烟”。
呼风雨不再说啥,看得出女人的心思很重。停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咱们的两个儿子”?
棒槌知道,呼风雨在郭宇村再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儿子。儿子是呼风雨亲生,棒槌没有任何理由不让母子重逢。可是棒槌也不可能没有想法,两个儿子是棒槌一手抚养长大,棒槌对两个儿子倾注了全部感情,并且为两个儿子取名叫做谷凤谷鸣,这天谷凤谷鸣都不在家,他俩跟栽逑娃的两个儿子齐结实齐壮实一同相约去了卧龙岗,他们听说杨九娃雇佣童工,他们打算去那里打工,不图挣钱图个热闹。
棒槌没有告诉呼风雨两个孩子究竟去了哪里,只是说:“谷凤谷鸣晚上回来”。
“谷凤谷鸣”?呼风雨把两个孩子的名字细细咂摸,终于表示默认。感觉中她有点对不起棒槌,面带歉疚地问道:“有没有谷椽谷檩的消息”?
棒槌有点失落:“听说他们还活着,在煤矿上挖煤,人家金宝川都回来了,我估计谷椽谷檩也会回来”。
菜刀剁在案板上,听得见咣咣的响声。棒槌隔门嚷道:“老班长,客人不吃猪肉,包羊肉馅的饺子”。
老班长在屋内应答:“知道”。
看得出棒槌跟老班长过得有滋有味。呼风雨还是不放心,追问道:“谷凤谷鸣究竟去了哪里”?
棒槌实话实说:“卧龙岗那里杨九娃修建宫殿,村里的孩子们相约,到哪里去玩”。
呼风雨诧异:“卧龙岗?卧龙岗在哪里”?
棒槌回答:“卧龙岗就是杨九娃的山寨”。
话音刚落,呼风雨一下子跃起,翻身上马,直奔卧龙岗而去。
新修的公路蜿蜒而上,直达山顶,一辆汽车在山路上盘旋,扬起一条黄龙。呼风雨在三岔路口辨认了一下方向,直奔山寨而去。
工地上根本就不需要童工,郭宇村几个大点的男孩贪玩,在建筑材料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