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秉公果然按照李明秋的意思,在凤栖城的商铺里给两个侄女买了几套嫁妆,让地不平雇了两乘花轿,把两个侄女抬上在凤栖街上转了一圈,就算将毛桃毛杏出嫁。
凤栖城的人喜欢看稀罕,感觉中那地不平还是有些办法,终于给两个儿子结婚,把那亲家姜秉公也弄得骑虎不得下背。
两对新人拜堂之际,铁算盘被请来做了司仪,地不平夫妻俩穿戴一新,坐在自己屋子前心安理得地接受两个儿子两个媳妇的跪拜,可是就在儿子下跪以后,两个媳妇挺着肚子跪拜看起来艰难,好容易跪下,却不容易起来,两个儿子搀扶媳妇起来的当口,两个媳妇却突然间打了个趔趄,接受跪拜的爹娘再也坐不住了,慌忙站起,一人拽着媳妇的一只胳膊帮助儿子把新媳妇扶起。
唢呐吹出的迎亲曲戛然而止,拉枣刺(一种风俗,一边拉一边传唱,曲调优美。近几年好像又重新兴起)的也停止了传唱,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笑翻了天,不过人们没有恶意,世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现象也不稀罕。
紧接着开席,凤栖城几乎所有的住户都给地不平送来贺礼,叫驴子酒馆根本坐不下,于是酒桌就临时摆在凤栖城的石头街面上,四面城墙上的士兵也抱着枪看热闹,腿中间的棒棒子顶着城墙上的青砖,有一种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悲哀。
按照凤栖风俗,姑娘出嫁那天由哥嫂或者兄弟送亲,双方的父母并不见面。可是这天情况特殊,来不及通知姜振东过来。李明秋又给姜秉公出了一个歪主意,要姜秉公亲自送亲。姜秉公连忙摆手:“这怎么能成!岂不乱了规矩。”
那李明秋关键时刻总有一套,他看姜秉公躲在小妾的屋子里不肯入席,催促地不平带着吹鼓手亲自去请。李明秋也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姜秉公肯在这种场合露面,这桩婚事也就顺理成章,娘家人不在姑娘的婚礼上出现,好像总有点缺陷。
地不平也能舍下这张老脸,反正为了儿子的婚事,半年来地不平没有少折腾,这阵子害怕什么?地不平看清楚了,两个儿子媳妇都身子不空(怀孕),倒不是害怕以后亲家翻脸,只要姜秉公在这婚礼上露脸,以后儿子和两亲家都好往来。疙瘩和李明秋走在最前面引路,四个吹鼓手紧随其后,邓金元拖着他那高低不平的瘸腿,端着一只木盘,盘子里放着一壶酒一只酒杯,放着两碟子凉菜,儿亲家要给女亲家敬酒,双方还要互相说些吉祥话表示祝福,棺材铺子的掌柜懂得规程。
邓金元虽然出生在凤栖城,却没有来过消遥巷这种地方,这个人一辈子活得正经,只跟自己的老婆亲热。有时也爱看戏,戏台上那些旦角确实也使得老邓的棒棒子顶着裤裆,仅仅想想而已,邓金元舍不得金钱更没有那个胆量。想不到为了儿子的婚事邓金元竟然端着盘子走进了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看来不走的路得走三回,人一生什么场面都要经过。
那幢小院也算干净,只住着姜秉公和他的小妾。邓金元早都听说姜秉公在凤栖城里金屋藏娇,可是也没有见过姜秉公的小妾长得怎么样。四个吹鼓手站在院子里使劲地吹着,李明秋和疙瘩站在门口掀起门帘,邓金元抬脚走进屋子,姜秉公在屋子内把邓金元的木盘接住。邓金元只抬头看了那个小妾一眼,立马羞红了脸。邓金元干咳了一声,稳了稳情绪,口中念念有词:“不孝男吉日成婚,万望亲家——”地不平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知道姜秉公的小妾怎么称呼,亲家母三字很难出口。
这时,李明秋不失时机地接上话茬:“我说姜贤弟,你还等人用轿子抬你?那个什么秋月就不去了,改日让邓掌柜在家里单独设宴请你夫妻”。
姜秉公知道,这出戏完全是李明秋一手导演。姜秉公根本不可能推辞,姜秉公说:“你们等一下,我换一身衣服。”
姜秉公在婚宴上的出现使得婚宴的喜庆气氛达到**,凤栖街所有的绅士大佬都来给姜秉公敬酒,姜秉公从容应对,体现了百年望族的风度。
邓金元原来想用给儿子结婚这种办法把儿子拴住,没有想到两个儿子结婚在家里住了不到十天就悄悄溜走。儿子们向往跟土匪弟兄们在一起奔放豪爽的生活。其实这群土匪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支武装团体,他们不拦路抢劫不杀人越货不搞任何鱼肉百姓的行为,他们只是靠收购大烟挣钱,说官匪勾结、兵匪勾结倒还恰如其分。
不过邓金元这一次到能想开,终究两个儿子媳妇还住在家里,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两个碎(小)媳妇怀孕,说不定这个家里拴不住她们。不管怎么说,地不平还是感谢姜秉公,姜秉公大人大量,使得这一场婚姻风波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正在这时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李明秋中邪了!邓金元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这半年多来李明秋一直为邓金元这两个儿子的婚事尽心尽力,邓金元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沉香,沉香驱邪,沉香能使人清醒。药铺的沉香大都是一些劣等货,只有棺材铺子的沉香才算正品。邓金元居然包了足足有一两沉香,一两沉香等于一根金条的价格。邓金元想开了,银钱乃身外之物,人才是根本,假如这半年来没有李明秋倾力相帮,两个儿子的婚事能有一个什么下场还不一定。
那李明秋只抬头看了邓金元一眼,又昏昏沉沉睡去。邓金元把沉香交给站在旁边的铁算盘,出了巷子一边走一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