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的雨比凤栖的雨迟来了几天,不过那可是连阴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算起来才有十个月没有下雨,只有一季麦子绝收,可是当年生产力低下,许多农家都没有余粮,一旦一季粮食绝收就揭不开锅,天下雨人的心里就有了希望。不管怎么说地里的野菜疯长,把野菜挖回家,拌些麸糠蒸熟就能吃,有野菜吃就饿不死人。
关中一般不种糜谷,收完麦子最多的是种玉米、种豆类、种红薯,种洋芋。可是由于雨下得较晚,种玉米已经错过了节令,改种糜谷还来得及,尽管糜谷种籽用量很少,关中土地面积那么大,从什么地方能搞到那么多的糜谷种籽?
无奈中胡宗南司令拿起电话,拨通了延安八路军总部,希望八路军能支援部分糜谷种籽。
党中央立即开会,布置任务,尽可能多地从陕甘宁边区把秋粮种籽调往关中,就这也难以满足关中对粮食种籽的需要。一些农民就把玉米种籽种到田里,赶种麦子时能收一些嫩玉米,嫩玉米也能吃,秸秆还能做饲料。
正在这当口,长安城里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那客人在胡老二的公馆前落轿,轿子后边跟着十几个保镖,胡老二听得山西的客人来了,以为是靳之林的儿子靳羽西。早些时候胡老二已经接到山西方面的通报,靳羽西正在太原来长安的路上。
虽然靳羽西是晚辈,胡老二也不敢怠慢,急忙出门迎接,看到的一幕让胡老二大吃一惊。胡老二张口便问:“靳之林!你是人还是鬼?”
靳之林还是那么清癯,那么一副儒雅的神气:“怎么样,不欢迎我来?”
“那里,”胡老二抱拳,“全中国的人都以为靳之林死了,死在日本鬼子的军营里。胡某真想亲自前往吊唁,无奈山西还被日本人占领。”
靳之林开玩笑道:“你把人挡在门口不让进屋,什么意思吗你说清楚。”
胡老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靳之林一行让进客厅,仆人进来献茶。靳之林看了看茶水的颜色,问道:“有毛尖没有?靳某喝不惯这普洱。”
胡老二笑道:“靳兄还是这样清高。”
靳之林回应:“哪里,习惯了,一时改不掉。”
胡老二有些着急:“靳兄,不要给胡某打闷葫芦,先说说为什么要给日本人装死?”
靳之林淡淡地说:“靳某是个罪人,已经为日本人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突然间明白过来,不想再为日本人办事。可是太原城里有几百户靳姓家族,担心他们跟上靳某受累。只能一‘死’了之,靳某‘死’了,就摆脱了日本人的纠缠。”
胡老二击掌喊道:“高、高,实在是高!怎么个‘死’法?胡某愿闻其详。”
靳之林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吃一粒**散,就能闭气三五天,不过心还在微跳。反正在日本人看来,靳某死了,这种把戏只能瞒得过日本人,必须让手下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胡老二肃然起敬:“胡某在长安城里为靳兄设宴洗尘,不知道靳兄还有什么要求。”
靳之林慢悠悠地说:“既然来了,就不打算再走。长安城里一应事务,委托给胡贤弟全权照应。首先替靳某保几天密,不要让胡司令知晓靳某已来长安,担心消息传到太原,对靳姓家族不利。”
胡老二思忖:“吃饭住宿包在胡某身上,只是不让胡宗南司令知道恐有不妥,胡司令总有知道的时候,那时节埋怨你我二人岂不尴尬?”
靳之林喟然长叹:“能保密一天是一天。”
正说话时突然听见门外汽车喇叭响,门卫进来报告:“胡宗南司令造访!”
靳之林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难堪,这很明显已经躲不开了。不过久在江湖之人,应该什么场面都能应对。靳之林很快镇静下来,看胡司令已从门外进入,索性来个以攻为守,向前主动跟胡司令打招呼:“靳某落难之人,不想麻烦司令,还望司令海涵。”
胡司令双手抱胸,双腿成大字型站立,脸上明显地出现调侃的表情:“靳老,全中国人都让你骗了,你还想骗本官?咱家也是上过黄埔军校之人,熟读孙子兵法,懂得兵不厌诈。”
靳之林知道胡司令在开玩笑,长安城里二胡(虎)把门,一个军阀一个地痞,这几年“二胡”跟上靳之林没有少挣钱,两个人见了靳之林犹如见了财神,不过靳之林还是一脸谦虚:“胡司令息怒。在日本人眼里靳某已经死了,靳某担心——”
胡司令接上话茬:“不用担心,明天出个告示,就说长安城里的靳之林并不是山西太原的靳之林,此靳之林非彼靳之林也。”
靳之林笑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胡老二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你们文人最爱卖弄文才,今天胡某做东,长安饭店为靳兄接风。”
靳之林笑道:“到那里靳某都是吃一碗汤面,不过今日大家在一起相聚,靳某还是愿意奉陪。”
雨过天晴,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清新的空气扫除了长安城里笼罩了半年的恐慌,集市上粜粮食的突然多了起来,原来有粮食的商行不知道干旱能持续多久,几乎所有的粮行都惜售。三天连阴雨解除了旱情,粮行又怕粮食降价,把囤积的粮食踊跃出售。
长安城里的老百姓脸上重新出现了那种安逸的表情,这座十三朝古都重新恢复了活力。胡老二把自己一幢公馆让给靳之林居住,胡司令让下属调动一个排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