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知道老寨主何仙姑一直没有禁荤,于是让顾俊山拿出了一些腊肉,亲自下厨房为何仙姑做了一碗蒸肉,为何仙姑烙了两张煎饼,有点抱歉地说:“山寨上就这个条件,可惜没有酒服侍神仙。”
何仙姑向来嘴臭,骂人一点也不留情:“疙瘩你不要割了驴逑敬神!老妪虽然不是驴兽医,却能看到驴肚里!你是害怕老妪的烟锅头子把你的西瓜(脑袋)敲碎。”
疙瘩讪笑:“疙瘩能死在神仙的刀下也算有点名气,疙瘩死后没有人为老寨主扶柩送灵。”
何仙姑突然有点泄气:“咱们这些人一辈子杀人无数,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血就心慌。做善事都唯恐来不及,何谈杀人!”
疙瘩慨然:“人有时杀人迫不得已,并非本意。”
疙瘩看何仙姑吃完,并不想久留,于是说:“老寨主,要不然你先在山寨上歇息,疙瘩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何仙姑坦然:“老妪知道疙瘩想赶我走。其实老妪是一具死了没有埋的活鬼,到那里都不受人欢迎。疙瘩好好活着,以前的不说,以后再不要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疙瘩双手抱拳:“谢神仙教诲,疙瘩谨记心中。”说完就急着要走。
想不到何仙姑先疙瘩一步,走出门外,大步流星,霎时间不见踪影。
顾俊山看得目瞪口呆:“早闻何仙姑其声,今日得见其人,果然名不虚传。”
疙瘩一边上马一边言道:“老寨主年轻时的厉害绝非你我二人能够比肩。”
却说那何仙姑转瞬间来到三岔路口。站着踯躅了许久,打不定主意该去哪里。这里的一山一水对于何仙姑来说是何等的熟悉,驰骋江湖数十年,到头来一无所有,有点日暮西沉的忧伤。何仙姑突然想跟人说话,想坐在热炕头上享受儿女们的侍候,她想楞木的一双儿女了。看来还是憨女有主意,为自己抱养了一个儿子,听说憨女和楞木已死,何仙姑能猜得来楞木之死很可能是权力之争,但是何仙姑不想跟疙瘩闹翻,那一代王朝不是亡于内乱?这是一种极其自然的社会现象,称兄道弟的朋友最容易翻脸。
想那么多干啥?耄耋老人还对这个社会有何诉求?何仙姑的想法有点奢侈,她想把憨女的一双儿女带到仙姑庵养活起来,以解膝下无聊空虚。
穷乡僻壤的三官庙,刘媒婆的日子也不好过,就这每天活得颤颤栗栗,担心有人把她撵走。这天,门口突然飘进来一具活鬼,到让刘媒婆大吃一惊,她慌忙给来者跪下,连头也不敢抬,道声:“神仙万福。”
那活鬼也不答话,面对三官庙的塑像端详了许久,然后好像是问刘媒婆又好像自言自语:“这三个塑像好熟悉,是不是楞木和憨女?还有他俩的爷爷。”
刘媒婆还是不抬头,颤声答道:“正是。”
那活鬼有些伤感,对刘媒婆说:“不怕,老妪不会伤害你,你站起来说话,有些事老妪还想问得明白。”
刘媒婆扶着案桌站起来,抬头看了何仙姑一眼,立刻吃惊地问道:“神仙可是何仙姑?你是人还是……仙?”
何仙姑神色暗淡:“老妪是一具已经死了的活鬼。日子混得连你都不如。”
刘媒婆的胆子大了起来,问道:“神仙有何赐教?贫尼洗耳恭听。”
何仙姑问得直接:“你可知楞木和憨女是怎么死的?”
刘媒婆感觉脊背一阵阴冷,这何仙姑是不是来替楞木报仇?她朝神仙身后喊道:“你两个出来吧。”
两个小孩子颤栗着从神像后面走出,何仙姑看哪两个孩子一个眉清目秀,一个人前面后,鼻歪嘴抽,好像发育不全。只见刘媒婆对哪两个孩子说:“你们俩个出外看看,有人来了就喊一声。”
两个小孩子出去站在门外,刘媒婆这才说:“楞木之死咱没有亲临现场,不敢瞎说,各种说法都有。好像有人怀疑楞木被疙瘩害死。贫尼不敢相信。因为疙瘩对楞木的两个孩子可以说体贴入微。至于憨女是为楞木殉情而死。老良田是极度悲痛而亡。”
何仙姑叹一口气,继续问道:“憨女的两个孩子现在哪里?老妪想见见。”
刘媒婆终于看清了,何仙姑的表情里有伤感流出。两个女人可能年纪相差不大,相互间找到了交流的机会。刘媒婆内心里对何仙姑的戒备完全消除,她回答道:“金童和玉女就住在老良田原先住过的院子内,那玉女年纪尚小,却不小心怀上了金童的孩子,疙瘩专门为俩个孩子雇了一个佣人,照看两个孩子的衣食起居。”
刘媒婆继续说:“神仙如果不介意的话,贫尼带你去。”
何仙姑神色黯淡:“那倒不必。”
何仙姑说完转身就走,走出不远又返回:“老妪还想问你,杨九娃的儿子现在哪里?”
刘媒婆有些迟疑,她并不知道杨九娃的儿子去了哪里。她的回答有些含混:“疙瘩可能清楚,问问疙瘩就会明白。”
那玉女很小的时候见过何仙姑,记忆中已经把何仙姑忘记,看见何仙姑走进院子,胆怯地躲在金童身后。可是金童跟何仙姑生活了几年,见了何仙姑一点也不害怕,满脸绽笑,问得天真:“何奶奶,听说您已经驾云升天,却怎么又回来了?”
何仙姑不生气,何仙姑摸着金童的头,回答得有点伤心:“奶奶想你俩,所以就回来了。”
常焕生妈妈出来站在院子内,有点不敢相信。何仙姑的大名在凤栖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