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岗山寨成为土匪大本营已经有些年代,原来是黄河岸边的一座庙宇,究竟供奉着什么神仙不得而知。何仙姑投奔山寨时大约二十岁不到,山寨上已经被一个叫做“大拇指”的头目占领,那时候土匪们的主要营生就是在黄河两边打家劫舍,卧龙岗山寨的对面隔河相望就是山西的鹰嘴,鹰嘴上也被一帮子土匪盘踞,这一带的富户人家为了不受土匪骚扰,大部分人家每年都按时给土匪们进贡。杨九娃接过何仙姑的权杖在山寨上当大哥的初期,仍然干着杀富济贫、拦路抢劫、打家劫舍的营生,有时沿途的商贾、富户人家的掌柜、小姐都成为土匪们绑票的对象,如果被绑票者的家属不按照土匪们的要求拿出数目可观的赎金,土匪们随时都有撕票(杀害人质)的可能。
两年前疙瘩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权力之争,荣登了土匪头目的宝座,可是卧龙岗山寨却成为疙瘩的耻辱,因为山寨的路边埋着杨九娃和麦穗的坟墓,疙瘩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枪射向麦穗(香玉)的瞬间,绽裂的胸腔在汩汩冒血!那一刻谁也无法理解疙瘩的感受,可怜的女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保护着疙瘩的尊严,疙瘩每次路过麦穗的坟茔都把头迈向一边。卧龙岗成就了疙瘩的事业,疙瘩却下定决心离开这块伤心之地,疙瘩在郭宇村重建土匪大本营的真实目的无人知晓,许多人认为疙瘩是为了巴结胡老二这个大佬。
人们内心对疙瘩的质疑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消弭,事实上疙瘩行为做事比杨九娃干练,即使胡老二靳之林曹武直这些黑道头目也对疙瘩评价极高,疙瘩依靠坚强的毅力和忍辱负重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可是此刻,夕阳西下,层林尽染,疙瘩独自一人坐在麦穗的坟堆旁,燃起一堆篝火,为心灵弥合伤痛的裂痕。刚才,疙瘩陪着曹武直一行来山寨视察。那曹武直跟疙瘩年纪相当,正是崭露头角的年华。曹武直站在山巅上遥望黄河对面的鹰嘴,询问疙瘩:“为什么要放弃卧龙岗山寨?”
疙瘩坦然一笑:“杨九娃大哥已经将山寨赐予胡老二。”
曹武直感觉惋惜:“这是一条龙脉,跟对岸的鹰嘴一脉相承,有时,风水非常重要。长安城里胡老二的实力雄厚,他来这里只是一时兴之所至,相信胡老二不会在这山寨久居。”
疙瘩沉默,未置可否。山寨上建筑物周围杂草众生,看似好久无人居住,大家在山上转了许久,由于屋子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曹武直一行还得返回瓦沟镇居住。临下山时疙瘩突然对随身保镖安远和林丑牛说:“你俩在山下等我,我想一个人在山上待一会儿。”
大家互相间回望了一下,谁也猜不透疙瘩此时的想法。不过这也正常,每个人都有不愿告诉别人的秘密。一行人骑马飞奔下山,山路上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思绪随着岁月的链条燃烧,支付完灰烬,感觉到心胸被忏悔和无奈填满。
两年来,每当杨九娃忌日,疙瘩总要带领着众弟兄违心地祭祀一番,那种祭祀隆重而悲壮。可是杨九娃旁边麦穗的坟堆上却被驱邪的柳木桩子插满,那是对一个女人灵魂的亵渎,谁都认为麦穗罪该万死,只有疙瘩一个人的心里在淌血。
明月初上,一缕青烟袅袅升腾,顾俊山远远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近前。只见疙瘩单膝跪地,以手抚胸,好似在祈祷,又像在宣誓,让人感觉庄严肃穆……许久,疙瘩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在夜幕中守望的顾俊山,翻身上马,也没有跟顾俊山打一声招呼,朝山下飞奔而去。
疙瘩决心为麦穗修庙,修一座娘娘庙。那年月神仙的职衔可以由凡夫俗子随便任命,郭宇村修了一座三官庙,庙里供奉着老良田一家祖孙三口。大约两年以后郭宇村对面的卧龙岗山崖上出现了一座娘娘庙,庙里供奉的娘娘叫什么名字只有疙瘩心里清楚。
疙瘩请来了石匠,在山崖上为娘娘凿造石屋,谁也想象不来石匠雕刻的娘娘像谁,因为人们根本不知道那香玉就叫麦穗。娘娘的莲花座不似莲花,更像一捧成熟的麦穗。娘娘庙凿成以后香火渐旺,甚至山西那边的信男善女都淌过黄河来卧龙岗山寨乞儿求女。
石匠凿造石屋跟疙瘩收购大烟没有关系。为了拓宽收购的路子,疙瘩决定亲自去一回宁夏,疙瘩好像听人说过,沙漠里种植的烟土成色最好。河套平原上人们引黄河水灌溉,天旱一点对植物生长影响不大。
从陕北去宁夏路途最近,可是要经过八路军的属地,疙瘩知道八路军严禁种植贩运大烟,从铜川经过甘肃正宁也有一条路可以到达宁夏,那样一来路途较远。疙瘩决定舍近求远,因为虽然多走一些路程,但是比较保险。
曹武直也派了得力人手跟疙瘩同行。六年前回族部落武装骑二师从凤栖撤出后就驻扎在宁夏,疙瘩到得宁夏以后确实看到了农民们种植了大量的罂粟,但是真正设点收购却有点无从下手,疙瘩决定冒险跟骑二师头领取得联系,那些回民杆子们一听说收购大烟,立马把疙瘩一行奉为座上宾。
钱真是个好东西!有钱走遍天涯海角通行无阻,无钱你寸步难行。疙瘩想象不来在宁夏建立收购点竟然这么顺利,当下跟骑二师的头领们商议好了大烟的接收价钱,然后留几个人负责接收货源,疙瘩本人顺原路返回。
可是大约十几天以后那些留在宁夏的人又全部灰溜溜地回到凤栖,回来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