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勇决定给两个孩子结婚。虽然在郭宇村王世勇一无所有,虽然两个女孩子全部出身于土豪家庭,但是男孩和女孩之间好像有一根导线,一旦双方有意你就无法将他们拆开,当年土豪家嫁女也讲究门当户对,可是张有贵已经无暇顾及,况且是疙瘩说媒,把两个累赘嫁出去倒也省心。当年没有人想到解放以后有一段时期家庭成分决定一切。
正值八月,一年中最好的季节。靳之林在卧龙岗山寨安营,胡老二在郭宇村扎寨,这两个土豪来凤栖的主要目的是组织调运大烟,可是他们都跟八路军有交往,一个暗中给八路军捐献资金,一个为八路军组织枪械。当年谁也无法说清以后的时局怎样发展,这些黑道头目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明显的政治目的,跟任何政治势力都有交往,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出钱买路,买一种安全感。
王世勇驻扎郭宇村以后一直穿便装,看起来跟一个庄稼汉子并无两样,一般无事也不到郭宇村转悠,行为处事非常低调。可是为了儿子的婚事王世勇不得不亲自出头露面,并且必须听从疙瘩安排。
疙瘩刚刚乔迁新居,又迎来了两个毒品贩子,正处于人生的巅峰,跟人交往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看你讲不讲义气,够不够朋友。反正郭宇村的人都是移民,这一点前边已经有所交代,移民部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非常团结。疙瘩认定王世勇是一个好人,并不在意王世勇是不是八路军,疙瘩本身跟靳之林胡老二那些黑道头目一样,行为处事没有明显的政治目的,两个人虽然没有拈香结拜,但是一直以兄弟相称,疙瘩热心把他的两个妻妹介绍给王世勇的儿子,主要还是想拉拢王世勇的两个儿子入伙。
是媒不是媒,总得两三回。为了给王世勇的儿子说媒,疙瘩亲自出马,来到岳父张有贵家里。张有贵见了疙瘩犹如见了救星,总担心疙瘩收购大烟不要自己。自从那次血衣事件发生以后,疙瘩再也没有到过岳父家里,疙瘩来了张有贵当然不敢摆泰山的架子,马上尽其所有招待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女婿。
疙瘩也不作假,大大方方坐了上席,岳父张有贵反而作陪。疙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出他的来意:“我给咱的两个令爱瞅下两个女婿,男方是王世勇的儿子,王世勇常来瓦沟镇,你认得。”
张有贵心里翻江倒海,有一种被人捉弄的滋味,遥想当年大侄女张芳荣被张有贵哄到凤栖县城烟花巷做了手脚,张芳荣半路上给她捡了一个女婿。张有贵不敢吭声,鼻子太大张不开嘴(方言,无法开口)。自己的大女儿又亲自送与疙瘩为妾,为的是巴结疙瘩,说良心话这几年过日子全靠疙瘩。可是那王世勇张有贵又不是不认识,仅仅是一个八路军头目,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凭什么要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他的俩个儿子?
张有贵喝一杯酒,吃一口菜,说话斟词酌句:“既然你来说媒,这两个小伙子可能人才出众。不过他王世勇也不能干手进面盆(方言,形容不摊本钱,这里指的是财礼)。”
疙瘩有些不悦,把筷子放在桌子上,说话夹枪带棒:“这么说来岳父大人还想靠卖女发财,你给一句话,论斤还是论两?(人不能论斤论两,这里含有讽刺的意味)”
张有贵先自怯了,张有贵从内心就害怕疙瘩。张有贵忙说:“那里的话,张芳梅是我自己的女儿,我能做主,张芳霞是我的侄女,需要跟我的大妈商量。另外,疙瘩你也不要介意,瘦牛不瘦角,规程都在着,我张有贵还想体面,张家在瓦沟镇也算一家大户,总不能悄无声息地把女儿嫁出去。”
这倒是实情,疙瘩也不能越俎代庖。疙瘩说:“过俩天我跟王世勇一起来,今天给你打个招呼。”说罢,疙瘩起身告辞。
张有贵还想跟疙瘩商量大烟收购之事。看见疙瘩执意要走,只得把疙瘩送到大门口,看见疙瘩骑上马沿着山路远去,这才张口骂道:“驴日的疙瘩,挨槌子货!”
疙瘩走后张有贵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感觉到这辈子确实把人活糟蹋了,虽然说瓦沟镇周围的土地全部姓张,可是这几年基本上收不到地租,张有贵麻烦不断,也没有能力管其他。但是三个妈妈一大堆侄子侄女总要他照看,首先要保证全家人的吃喝,还要支应南来北往的客人,你不靠疙瘩靠谁?回到屋子看见花儿把儿子放在炕上,正在收拾残羹剩菜,张有贵爬上炕把儿子抱起来,老泪纵横:“儿呀,你咋不早出生十几年?”
王世勇也知道,给两个儿子结婚需要一大笔资金。这几年延安方面对王世勇还算照顾,王世勇的生活费用总是及时补给,但是说老实话当年八路军没有工资,王世勇所有的额外费用都要报销,虽然说日常开支不愁,但是确实没有攒下钱,疙瘩从瓦沟镇回来后王世勇首先问道:“不知道你哪个岳父口张得大小(要多少财礼)?”
疙瘩哈哈大笑:“把你那两个儿子借给疙瘩一年,两个儿子结婚的一切费用不要你管。”
王世勇知道疙瘩蓄谋已久,总想让两个儿子跟上他当土匪。在这一点上王世勇的态度非常坚决,既不让儿子当土匪也不让儿子参加八路军,就是想让儿子当个老老实实的农民。但是王世勇也不可能驳回疙瘩的好意,话说得有点含混:“先给娃结婚,子大不由父(儿子大了由不得父亲),孩子想干啥咱们管不了。”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