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垂了眼,勉强一笑,“他心思如此细腻,早晚都能发现的。”
屏风外的人影晃了晃,我想,大概是风吹了进来,因为有呜咽的声响,门框啪啦两声。
“那日,我也是说气话,便告诉他,是我把你藏起来了又怎样?反正再也不会让他找到了。却没有想到,你是真的没死。我还特特激了他,说他若是找到你,是不是打算再赐死一次。”
我定定地盯着屏风上靠在一起的寒鸭的地方,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如今,我也是眼不见为净了。”
“我怕!”他突然加重了力道,半晌,又有些无力道,“我怕你又跟他走了,去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此生再不得自由。”
我摇摇头,也不管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哽咽道:“你何苦,为了我,值得吗?”
他似是觉得自己很可笑一般,声音却坚定地铿锵有力,“无论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我不是不知道,可我承不起。只愿如我这样的残花败柳,还能有个像样的来生,那样,便可以忘却前生,伴君终老。
这一生,我不欠袁熙,亦不欠曹丕,却独独欠了曹植。余下的时间,仍然还要欠着。
我咽下口中的苦涩,平了平情绪,笑道:“你真是傻。果然还是遂了我的念想,没有长成一个工于心计的男子。倒是让我觉得,死寂阴毒了些。”
外面的人影显然一怔,旋即道:“嫂嫂竟还说得起笑话来。”
“呵,活着本就是一场别人笑笑你,你再笑笑别人的闹剧,有何说不起来的?你去歇息吧,上奏的文书可写好了?”
“明早便写,快马送到洛阳去。只是要让嫂嫂多等两日了。”
我默然,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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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曹丕心中如何想法,准许曹植娶亲的旨意竟然候了小半月才到。墨竹也因为不能在外久待,隔几天便要在洛阳和甄城两地奔波,得了曹丕的准许,他倒是比我还要如释重负,坐在侯府的屋顶上长叹,说终是可以收拾收拾,送我去安全的地方了。
我坐在院子里自顾自的下棋,黑子占了大半个棋盘。听闻他这话,抬头瞅了瞅他,笑,“你这是思念琉珠思念成疾,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才好。”
他也不反驳,只道:“琉珠我为吃了半辈子的苦,我想这次把夫人安顿好,也就带着琉珠回青山,隐居起来做一对旁人羡煞的神仙眷侣。”
我凝神望着天际的几只寒鸦,呐呐道:“也不知道睿儿好不好,心中还是挂念的难受。”虽然说得极轻,却还是被坐在屋顶上的墨竹听了去,便笑我,“前几日才给你说了睿儿的近况,你怎的又开始念叨了?”
我望望他,无趣的扔了手里的白子,道:“怎么能不念叨呢,我怕他吃不好睡不好,又怕他被我的事情牵累,就算每天都知道他其实都过得很好,可还是忍不住会想,会念。大抵,这就是做母亲的心吧。”无奈的同屋檐上的墨竹笑笑,站起身来,“想必,新人也该拜堂了。我们也不要在这儿闲的跟没事人似得。走吧。”
“嗯。”墨竹答应着,翻身从屋顶跃下,飘飘然落地,仍然是芝兰玉树的模样。
前厅操办喜事,早已经是忙的熙熙攘攘,难得这后院还能有片刻安静。和墨竹才来到前厅,就被喜娘撵去上座,我觉得这样不好,虽说在甄城,并没有认得我的人,可是曹丕特特吩咐说,曹植成亲是大事,他这个做哥哥的因为国事繁忙走不开,却还是遣了礼臣。曹植还曾提及,就连卞夫人那里也已经告知了,卞夫人自己不能过来,却还是差遣了贴身丫头和礼臣一起过来。喜娘哪里知道我的身份,只以为我是晚晴的长姐,热心的照应着。
我婉辞拒绝,对喜娘道:“你就不用管我了,还是先去招待其他的客人吧。”
喜娘环顾四周,确实有些忙碌,也就不客气的应承下来,又一头扎进人群里去了。
我和墨竹相视一笑,道:“我们先去寻个不惹眼的地方呆着罢。省的等会子被人看到败露了身份。”
墨羚彧今天却跟个脱缰的野马一般,任谁也拉不住他,喜滋滋的跟着小厮们忙上忙下,我和墨竹也就由他去了。
和墨竹窝在最后的席子间对坐着,期间偶尔品个茶水,看着人来人往,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还这么欢愉。
稍作片时,吉时已到。爆竹声声,一双璧人便被引入正堂。
曹植今日穿了大红喜服,修眉凤目,昂藏七尺沈腰潘鬓的侍立在高厅阔堂中,府里上下都贴着大红喜字,我望着他手中红绢另一端的芊芊玉手,缓缓接过墨竹递过来的茶水,吹着上面浮着的茶沫,声音放得柔柔,“真真是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
墨竹微微侧目,打量着不远处的一对璧人,悠悠道:“真真是良才女貌。”
礼还未成,便听外院有清脆嗓音高喊:“甄城候接旨。”
厅堂之中礼乐戛然而止,一众人等随曹植出堂接旨。我和墨竹亦是随在人群中,找了最不起眼的位置跪下,只顾低头垂目。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