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石偶,此物就是用枯山上的一块顽石,也可炼化而成,但这里头的条条框框,就不是正道人士能知晓的了。按玉牌的说法,这石头得浸泡在血池中数年,每隔一月,便要往那池中参入修士心头之血,这才能让死物有了纳魂的底子。
常人炼器,多取天材地宝,奇珍异兽,唯恐祭出之器平庸,乏善可陈。但玄冥石偶所走的路子,却是反行其道的,这凡世间的顽石固然普通,但胜也胜在此处,这物就是藏在了修士跟前,也难有人察觉,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块大石头,又有几个人会生出警惕呢?
但石头毕竟无精金寒铁之能,只能靠后天淬炼,才能得到些神通之能。这最常用的法子,便是眼前的冰火交融术,先让燃烧至巅峰的熔浆漫过石人,待其烧红发烫之时,就让液幽鱼吐出寒水,这妖兽别的防身之术没有,但口里吐出的东西,却是比九丈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确实有些像九州鼎。”萧景喃喃道,他看着那几百丈的火池,约莫有一百多个石偶,大多是麻木僵直的模样,仅有靠近他们的一两个,时而抽搐,时而悲鸣的,仿佛被塞进了活物的五感似的。
这念头一经冒出,萧景就怔住了,既然那石偶需得修士之魂,何时放置进去,于那祭炼之人也无碍,反倒是融合越久,就越不易分开了。他想起被焚道关着的鹤童子,还有他信中提到的一百来名玄宗弟子,心中也有了几分不确定。他怕,就这么拼尽全力去了,也只能收回同门的道体。
但这也是转瞬间的念头,萧景探出灵识查探了临近的石偶,那里头确有一魂一魄,但却带紫光,属妖修之气,略观其外形,也像是离体多年的鬼魂,想来也是与晏秋同行的妖修。
“我们就站在这?”说话的是张容复,为免人查探,两人都用了灵识交谈,萧景只听得他有些担忧地道:“隐兰丹至多能用一个时辰,此地广袤,就是探清道路也需些功夫。”
萧景也有些犹豫,在他看来,这处的石偶若能全数毁去自然最好,焚道此人善计,留下这些半成品,也是祸害。
“且先等等,他们来人了。”晏秋开口道,确有三人骑着妖兽前来,走在最前面的,乃是位头有犄角的文士,他那两角看着,既非鹿,也非牛羊,却是若海中珊瑚一般,根枝盘错在他发间,又是石榴一般的红色,远远看去,倒像是什么别致的冠冕了。
焚道靡下的四位护法,萧景曾遇见一位,比如那位贼眉鼠眼的东乙护法,据花妖紫翘所言,这样的大妖都是灵寂修为,各有各地神通,其中丙辰护法司刑罚,葵已护法善炼器,未东护法管丹药……那小妖说话,向来是没完没了的,萧景那时虽是不住称是,但也只捡了重要的记。
炼化玄冥石偶也非小事,想来那位葵已护法也得亲自操刀才是,但到底是灵寂期的高手,萧景将他的一番揣测道出,众人便屏着息,敛着器呆在原处。
除了那岩浆喷涌之声,此处还算空旷,夹杂着岩壁带起的回声,那三人的对话不可谓清晰,但修道之人,五感自不在话下,凝神听去,倒也费不上太多力气。
“晏台此次就带来了三人。”这是后面的妖修说的,那人显是有些不安:“人数是有些对不上……大人您看,不若将那牢里的几个妖兽捉出来?”
“那些废物,又能顶什么用。”文士斥道:“你也跟了我几年,这些乱七八糟的魂魄塞进去,只能成就最下等的玩意儿,不把那些七情六欲清个干净,石偶又怎会听命!唉,跟你说了也白搭,还不如催动晏台村的阵法,把剩下的几十人也勾来吧。”
跟着的随从连连称是,转身就骑着妖兽,踏风而去了。
文士又嘟囔了几句,抱怨着人手不足,良材难寻,一边说着,前脚就踏入了火池之中,却是没为那烈火所伤,更没有沉到底下,就跟如履平地似的,一步步地向前走着,直至一具石偶身前,那物刚受了寒水侵蚀,从头到脚都抖得跟糠刷似的。
文士自袍中掏出一颗黑珠,足有鸡蛋大小,随后置于面前,轻吹了一口气,也就是在眨眼间,有什么东西离了那珠子,又有什么东西进了那石偶。
石偶本无口鼻眼耳,经他这么一弄,竟是生生长出五道裂痕,恰巧是双眼,鼻孔,嘴唇的位置,随着那石面上的岩浆一点一点的低落,那眼也睁开了,内里是火红的一片,既无眼白,也无瞳仁,就跟冥间的业火似的,斑驳起伏,泛着虎狼般的光。
那火焰仿佛充斥了石偶的每一寸,他那双眼方睁开,就有熔浆凝成的泪水向下流去,才一会,就凝成了凹凸不明的石痕了。
“玄冥九重,九重……我怎么才能到那地步。”文士连声叹气,也不看那半跪在地的石偶,有些沮丧地向回走去。
“护法大人,狴过来了。”剩下的那名随从说,他指的正是引灵的小兽,那物一跳一跃的,身后带着三个呆滞若木鸡的魂魄,而排在中间那位,正是晏秋所寻的道侣。
文士转过头,他原有些无精打采,见着那三个魂魄,倒跟遇着了什么天材地宝似的,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晏清身前。
“这不是,德山之主吗?”文士说着,一面挑起晏清垂面的发丝,仔细端详了一阵,喃喃自语般说着:“早知道他在,我又何须试出这么多个废器,糊涂啊糊涂……也不知尊夫人在何处,白民乘黄,成对的就可抵得上灵寂修士了,当真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