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奔跑的身影,正是那个小时候的跟屁虫,那个因为事故失去了一双手掌,那个王本找了整整一周却毫无收获的晓辉,可不管他怎么喊叫,前方的脚步就是不愿停下,反而越跨越快,越迈越急。
“你不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要钱吗,为啥连我都不敢见!”王本快步追上前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吼叫道。
前方的步伐依然没有停,他继续愤怒地大骂:“你不是要出来奋斗吗,你丫不是不愿意靠别人吗,你不是受不了别人看不起吗,你不是要好好生活下去吗,你就出来干这个,你的自尊都到哪里去了!”
身影颤动几下,终于慢慢停住,徐徐转过身来,深深低下头,重重喘着粗气。
来到身影跟前,王本不可置信打量几眼,衣衫褴褛,满脸污垢,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这,还是以前那个晓辉吗。
“本子……”晓辉微微抬起头,一双目光闪烁,低声叫唤一声之后,又深埋了下去。
王本没有出声,紧咬两下嘴唇,径直走上前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那瘦弱的身躯。
许多事的发生,本无道理可言,许多生活的轨迹,都让人无法想象,不管他选择了什么样的路线,朋友这层关系,依然一辈子不变。
跟随晓辉的步伐,缓缓向前走去,王本不再像刚才那么激动,晓辉也坦然了许多。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啥要做这个吧,”晓辉自嘲地轻笑两声,十分平静地说道。
王本不可置否地笑笑,他不好问,他不想问,他也不愿意问,该说的晓辉都会说。
“我也讲不清楚,为什么就踏上了这条路,”晓辉轻晃两下头徐徐说道,“我一个人只身来到广州,本想找份事做,可谁都不要我,走投无路之时,是一群跟我一样的人收留了我,领着我走入了这一行,每天一早卖卖报纸,完后到汽车站、火车站一带蹲一蹲,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受什么委屈。”
“那么多人,能要到几分?”王本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刚才在车站时,那一排乞丐面前的碗里,大多都是空空如也,有的也基本是分币、角票。
“还不错,比打工强,运气好碰见几个像你刚才那样一掷千金的人的话,一天收入能有上百,”晓辉缓缓说道,淡淡地轻笑两声,像是嘲笑他自己,也像在取笑王本。
“不觉得难堪吗?”王本望一眼晓辉那平静的脸庞,不解地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会,每当有人来给钱,都把脸给遮住,后来就麻木了,”晓辉轻咬下嘴唇,缓缓说道。
“跟我回去吧,与其找别人要,不要找我要好了,”王本轻呼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别劝我,像现在这样,至少我还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废人,还能为家里做点贡献,虽然是在博取别人的同情,但一切都靠自愿,”晓辉轻轻摇摇头,又一次拒绝了王本的好意,语气依然很坚定。
王本没再劝说下去,很多时候,个人的意愿,不能强加于别人头上,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他自己觉得有价值就好。
来到一座低矮的平房前,这是晓辉住的地方,一间八、九平米的单间里,铺了五、六张低矮的床,狭窄的过道,堪堪能容下过路的脚,住的都是与晓辉有着同样际遇,现在在做同一件事的一群人。
房间谈还算干净,布置得也比较温馨,在这异地他乡,他们还能彼此找到心灵的慰藉。
晓辉指了指其中一张床,平静地说道:“睡这的也是一位年轻人,他家原来住城边,生活还很富裕,后来土地被收去盖了房子,出事后赔偿的钱还没够医药费,没了地也没了生活保障,只好出来干这一行。”
是啊,土地就像农民的手,没有了土地,就像农民被斩断了双手,只能在这城市里四处要饭。
指了指另一张床,晓辉继续说道:“住这的是一位中年人,他的家世跟你家差不多,虽然没有那么辉煌,但也很不错了,现在也只能干这个。”
王本淡淡笑笑没有出声,如果不是在秀水湾,没准他现在也跟晓辉一样,或许还会更糟糕。
晓辉脱下那身邋遢的“工作服”,重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装,恢复了往i的神态,再次成为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陪我去找间酒店吧,咱们好好聊一聊,顺便请你打牙祭,”王本微微一笑,真诚地建议道。
“不了,我怕我怀念那奢侈的生活,大酒大肉的熏陶,以后存不住钱,”晓辉呵呵笑道,“今天的午饭委屈你听我安排怎么样?”
“行!”王本满口答应。
一家普通的小餐馆,一盘简单的素菜,一碟小份的荤菜里,依稀可见几点肉星,油少就用盐来填,吃在嘴里有点咸,这是他们的午饭。
“要不是你来了,我不会来这里吃,一般都去街边小摊吃一碗五毛钱的素面,”晓辉坦然地笑道,从衣兜里夹出随身携带的餐具,一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钢叉,熟练地套在手臂上的胶圈里,开始大口地吃饭。
王本淡淡地笑笑,静静陪着晓辉享用这份午餐,在秀水湾里美好惬意、衣食无忧,偶尔体验体验这种生活,没什么不好。
午饭过后晓辉便告辞而去,他向来话很少,也不知道该带王本去哪里转,索xing再次去忙碌他的事情。
找了一家酒店,王本准备多停留一晚,即便不用与晓辉见面,他也想在这陌生的城市再待一待,一份默默的守护,也能带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