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又有侍从禀告说皇后求见,李渊便允了。
窦氏之所以“恰好”此时出现在皇宫,正是为了拦住李渊出城的步伐。窦氏察言观色,见李渊因为嫡孙之事,面露喜色,便恳切道:“皇上,你我乃结发夫妻,历经这么多事,也同生死共患难过,有些事,我也不想跟你绕圈子。”
李渊一见这架势,连尊称都不用了,便知道自己的发妻确实有话要说,面色微整道:“你的性子,我最是清楚,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话不好说?你但说无妨。”
窦氏声音平和,但问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也平和,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皇上,你究竟属意谁做储君?”
李渊目光一凌,看向窦氏时多了分审视,后者仿佛未有察觉,自顾自地叹息:“建成,世民,元吉,元霸都是我的儿子,元吉性子莽撞,难堪大任,元霸这孩子心智不够,且放一边,那么就是建成和世民之中一位了。”
“世民孝顺,每回出行前必然进宫拜见我这个母后,承欢膝下,出行回来,又总会不忘带些礼品什么的,礼物虽轻,但也是一份心意,几个孩子之中,就属他最得我心,我也是最喜欢他的。”
李渊心里一沉,心说,你这是听说太子妃有了身孕,坐不住了,眼巴巴地替世民说情来了?
可还没等他下定论,谁知窦氏话音一转,又道:“帝王之心不可测,妾不知道皇上到底属意哪位,可妾希望皇上不要重蹈前朝隋朝之乱。”
“你什么意思?”声音中透着隐隐的不悦。
窦氏不慌不忙地跪下,行了个大礼,仿佛下定决心般才出口:“妾求皇上不要动摇太子之位!不管世民立了多大的功劳,还望皇上不要让其动摇太子之位,大唐下一位皇帝只能是李建成!”
“放肆!”李渊本能的就想一番斥责,这话也是作为皇后的她应该说的么?干预前朝之事,他还没死呢,甚至已经说到下一任皇帝!
窦氏面容凄楚,再叩首道:“皇上,请听妾身一言,隋朝为何而亡,若是当年登上皇位的是长子杨勇,而不是次子杨广,隋朝可会亡国?”
“就是因为杨坚晚年,左右摇摆不定,明明太子之位是杨勇的,可又在次子杨广身上放注了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左右为难,这才助长了杨广的气焰,争夺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也使得杨家内部争斗明朗,杨家两派亲信自相残杀。虽然后来杨广获胜了,但原本拥护杨家的亲信还剩下多少?也加快了杨家的覆灭。”
“皇上,如今我大唐不正在重蹈隋朝的覆辙么?”
“自古以来,帝皇之家立储,不是立嫡,就是立长,这两样,建成都占了先,就算世民再军功显赫,也万万跳不过建成,成为储君的。”
李渊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发妻,语气平静道:“机会我已经给过建成了,是他自己错过了,还把这个机会生生给了世民,事实证明,世民确实比建成更适合那个位置。”
“皇上,世民会打仗,但不一定就会治国,在此之前,稳定长安城,安抚群臣,制定律法约束百姓,那可都是建成的功劳啊!建成固然性子柔软,但换句话说,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话怎讲?”
窦氏凄苦道:“若是建成继位,以建成软弱的性子,必将念及兄弟之情,世民还可以好好的做他的王爷,做建成的左膀右臂,替他守住边疆;但若是世民继位,皇上,你观历朝历代,哪一任废太子能保全自身的?你这是要活活逼死建成啊!”
李渊双目微沉,这也是他无论如何想要捧太子上位的原因之一。
“而且,自己的儿子,我能不知道么?世民和建成的性子截然相反,他处事果断决绝,若是他日他为储君,必然不可能放任他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皇上,你是要我这个做娘的,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儿子相互残杀么?”
李渊心头一震,这何尝是他想见到的,他一再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会走到这一步,可事实上,他是赞同窦氏所说的话的。
挣扎许久,李渊才低声道:“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办?”
窦氏一收方才柔弱的模样,目光如炬道:“储君之位是建成的,任何人都动摇不了。趁错误还未到难以挽回的地步,先将世民的兵权收回,慢慢地削弱秦王府的实力,让世民做个有名无实的王爷,打磨平了他的性子,让他忘却了雄心壮志,甘心情愿地成为我大唐的靠山王,替建成守住我大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