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气,宝镜垂下眼睑:
“子蛊和六哥相生相伴了二十年,蛊和人已经不能轻易分离,但万物相生相克,要祛除子蛊,却需要一只开启灵智的禽类,破除皇蛊续命术时,它代替六哥承受反噬……”
六公子径直接口道:“所以,我要和小白做朋友,它虽然开启了灵智,毕竟不如人类狡诈,只要我对它稍微好一些,就能哄得它代替我去死对不对?小镜,你应该知道,我苟延残喘了小半生,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谁为我丢掉性命……小白不会一只寻常的鹰,它有灵智,能分辨好歹,已经具备了情绪感知。”
白鹰傻乎乎的,像一个孩子般单纯可爱,却也秉承着懵懂的灵智,对六公子亲近有加。
但宝镜祛蛊的方法,居然是让白鹰代替他承受蛊虫危害,让它去死——杨六苦笑,他的命没有那么贵重,已经死了一个幼荷,还要搭上一只灵禽。
在这世上,动物活得本就比人艰难,要从一个只凭本能求生的鹰,进化出灵智,拥有智慧,比起做人来又是难上加难。
他的命不比任何人贵重,难道就比这样一只机缘巧合辛苦启灵的白鹰贵重么?
六公子没有矫情指责宝镜,他甚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独自推着轮椅离开。
一切尽在不言中,宝镜知道,六公子这个沉默转身,代表他拒绝了这个治疗方法。
从某种意义上,六公子和冯堂虽然身世背景人生经历全都不同,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讲究道法自然,尊重着所有的“生命”。
寻常动物还不算“生命”,白鹰却已经是有灵智的生命个体。
冯堂会大怒,就是认为宝镜违背了医仙谷医者的宗旨,居然将生命个体分了高低贵贱!
冯堂见宝镜表情无措,又有点心软:
“医术不够,就继续钻研,什么样的病症都能突破进展,不要说病魔厉害,那是医者的医术还不够高明!可你钻研出来的方法,就是走捷径吗?一只刚开灵智的禽类很好欺骗,人类稍微对它好点,就能骗得它心甘情愿去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你走过一次捷径,现在欺骗灵禽,将来会不会进一步欺骗自己的同类?一步错,步步错,宝镜你的医道应该是光明磊落的,走错了一步,你说不定就由治病救人的医道,**到了魔道!”
人有亲疏远近,从情感上来说,灵禽的命肯定比不上自己所看重人的性命。
冯堂生气,气得是宝镜身为医者,既掌握了无上医术,就该更谨小慎微对待生命。
今天可以牺牲一只灵禽,不以为然,不认为自己做错,将来在救更重要的人,假如要用到什么活人的心肝入药,是不是也很牺牲陌生同胞的命?
那还是医吗?
那是魔!
一如茯苓,一开始未尝不是行医救人,不过心里的念头骗了,就步步走错,从前救了多少人性命,如今却靠吞食人类的魂魄为生。医者拥有治病救人的手段,害起人来贻害更广,冯堂对宝镜越看重,难免更担忧……担忧她失去了医者的仁心。
宝镜被冯堂训得羞愧难言。
她果真如冯堂所言,是不是仗着重生的先知,就高人一等,总是俯瞰这世间的人和物?
是急功近利,还是仇恨,掩盖住了她身为医者的怜悯慈悲心?
冯堂说了一通,没有继续追究,而是把空间单独留给宝镜思索,他甚至拉走了秦云峥:
“你在邪魔的老巢,是不是带回一个坛子里面装有白虫,走,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