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再看不到皎洁的月光和漫天的星子,无边无尽的黑暗伴着那曾经让我心醉的清凉气息,一点一点把我蚕食,碾碎,吞噬。
人在惊涛骇浪中颠簸,心痛得七零八落,死死咬住嘴唇任他恣意凌虐,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不断涌出的冰冷泪水把蒙着双眼的布条打得透湿。
沙丘之上银衣银甲的将军,焉耆囚室之中抵死缠绵的黑夜,深陷沙丘里的白衣男子向我灿若花开的一笑,那个连月光都被献血染红的夜晚飞扬的刀光剑影……
“画一个通往流沙坳的草图给我,把郡主平安送回之后,我会回来找你。”
“她应该就是忠武将军要的人,杀了她,你有几个脑袋向忠武将军交代?”
“赫连云笙,为何是你……”
他肆意驰骋,一帧帧画面却在我的脑海中疯狂旋转,乱糟糟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不停聒噪,整个人如一根绷紧的弦,张力尽失,一触即断。
“赫连云笙,在我之前你竟有过别的男人!告诉我,他是谁?是不是马帮匪首顾南风?”他冷冷咬着牙,毫不怜惜,久未经人事的躯体被浪涛般袭来痛苦和眩晕铺天盖地的湮没。
思维混沌不堪,根本不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身体的承受终于到了极限,头脑中仿佛传来啪的一声如弦断的轻响,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整个世界缓缓归于沉寂。
不知到底昏厥了多久,更不知道他何时解开了我手上的束缚,取下了我眼睛上的布条,只是恍惚记得他紧紧搂着我。
我的头就埋在他的肩颈处,他的呼吸吹动着我鬓角的柔发,凝视着我默默无语,眸光深邃,眼中满满都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不过是浅浅一瞥而已,身体仿佛是支离破碎的玩偶,酸涩疼痛和深沉如海的倦意深深包围着我,只想在合拢眼眸睡去,在梦境中寻找一分安宁,再顾不得这个拥着我入睡的男人究竟是谪仙还是魔鬼。
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衣衫,背对着我坐在床头,不知已经坐了多久,身形寥落却笔直如剑锋。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展若寒的女人,是将军府的姨娘,从前的种种我不会再计较,希望你在府中能够恪守本分。”他的语气冷凝,听不出任何喜悦的味道。
“余妈,”起身打开门,他招呼外面的管家女人,“着两个丫头伺候云笙姑娘更衣,知会夫人和府中众人,早饭后在老夫人的延寿堂行纳妾礼!”
“恭喜将军,恭喜姑娘!”门外余妈带着众人已经在大声贺喜,院子中一片嘈杂,人声鼎沸。
窗口透过来的光打在我的脸上,眼睛刺痛得张不开,我抬起手遮挡入室的强光,却看得到腕上的一片青紫,与雪白的手腕辉映成色,触目惊心。
姨娘,我清冷一笑,将军终于要纳沙匪出身的女子为侍妾了,对他而言,这应该是给我的天大的恩赐了吧,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樱唇残破,口中有着腥甜的血腥味道。
按照将军府的规矩,穿上桃红色的新衣,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延寿堂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奉茶,行纳妾大礼,她的左右分别坐着将军展若寒和夫人邱蔚。
在众人的眼中,怀化大将军府中的闹剧让我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因为夫人的一句话,我居然从通房丫头荣升为将军府的姨娘。
含着温柔的笑意,低眉敛首,恭恭敬敬依次为老夫人将军和邱蔚奉上新茶,老夫人和邱蔚接过茶叮嘱了几句,都各自有赏。
为展若寒奉茶的时候,我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他静默了好一会才接下茶盏,手指似乎不经意间拂过我的手背,又是那彻骨的寒意袭来,茶盏一抖,几乎掉落在地上。
“这个云笙,已经通房了还紧张个什么!”老夫人笑眯眯的玩笑了一句,围观的众人马上跟着凑趣哄笑起来。
他接了茶后,我放下手中的托盘,特地选择了窄袖的新衣,双手各戴上了一只碧玉手镯,但仍遮不住如雪皓腕上那青紫的淤痕。
众人前的我一反平日的清冷,温柔沉默,按照余妈交待的规矩,上梳头礼,跨火盆子,跪拜奉茶,接受众人道贺,一步不落,没有任何差池。
昨夜,他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大唐将军的女人,今天,府中的每一个人看到的都是和婉恭顺的我,大家看到的都是我唇角温和的笑意,却没人瞧得见我眸底深处的凛冽寒锋。
昨夜他碾碎了我所有的希冀,那么赫连云笙留在将军府的最后目的就只剩下求证一个未知的结果,一个一直以来始终徘徊在心头不敢触及的疑惑。
当初我选择相信他,现在却不知道到底要相信谁,这天下之大,可以信赖的恐怕也只有自己,在将军府做了一年多的丫头,却没想到在他给了我名分的时候,我已去意已决。
礼毕后,我抬起头,今晨在镜中窥见的惨白面颊已被粉红的胭脂遮盖,只显得粉面含春,眉梢眼角都是几分娇羞的神色。
他大方的看着我,神情似笑非笑,颇有一抹玩味,不过是个纳妾的简单仪式,他只是换下了惯常的白衣,穿了件略显得华贵雍容的锦袍,并被有像当日成亲那样披红挂彩。
饶是这样,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飘逸超然如松下之风,清高而徐引,这样的清逸出尘的男子,只怕谁也不会想到昨夜他对我做过的事情。
我也备了些银钱,我素不喜华衣美服胭脂水粉,在府中的花销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