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湖边信步了两个时辰,天气有些转凉了,风渐渐大了起来,“回去吧,当心着凉。”他带转了缰绳,伴着我原路返回。
一路上,间或有迷月渡的牧人赶着牛羊到水岸边饮水,见到我们二人都是一副毕恭毕敬敬若天人的神色,顾南风在迷月渡的威仪是毋庸置疑的。
大家看向我的眼神却多了一分好奇的审视,我微笑着和众人点头招呼,顾南风却似不经意间离着我更近了一些。
“那就是未来的帮主夫人,帮主眼光不差,好美的女子,就是瘦削单薄了些,有点病怏怏的样子……”切切私语声。
“别小瞧了她,听说人家是流沙坳的三当家,一身好本事,动起手来几个你也不够填坑的!”故作玄虚声。
“怪不得,瞧着那眉眼间冷冷洌洌的,那帮主不是惨了,娶个这么厉害的夫人回来,只怕压服不住!”倒抽冷气声。
“瞎操心什么!这世间能让咱们帮主低头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我告诉你,我可听说夫人现在都有了帮主的孩子,女人一旦做了娘,什么野性就都没了!”言之凿凿声。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渐行渐远,我的双颊已经殷红如血,看着浑身颤抖,压抑得快要吐血的顾南风,忽然挥起手中的马鞭搂头就向他抽去!
他偏头避过,终于酣畅淋漓的纵声长笑,一夹马腹,黑马闪电般的冲了出去,机敏的躲离了我的攻击范围,“赫连云笙,便是你有一万个不愿意,现下也是百口莫辩,这个帮主夫人你怕是要当定了!”
他勒住马儿,原地打着旋儿等我,收敛了笑意之后,眸光遥遥落在我的身上,开始深沉敛凝下来,“族人们说得没错,只怕我需要动动脑筋好好收伏一下你的野性了!”
我双颊绯红,怒意勃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骤然传来的马蹄声打住了话头,凝神望去,几个人正骑着马朝着我们飞奔而来,身后掀起一片尘烟。
一行五人,颇有大将风度的荆烈,冷面冷心沉默寡言的聂绍,身材魁梧力逾千斤的巴彦,聪明狡黠如沙漠之狐的安达尔,马帮的四个首领居然一起纵马驰来,另外的那一个竟然是那个吐蕃的使者云丹贡布!
这五个人一起出现来寻找顾南风,必定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我拉住了马的缰绳,离着顾南风有小小的一段距离站定,屏气息声望着疾驰而来的五个人,心底那隐隐的不安已经波起云涌。
“帮主!吐蕃的暗哨和小五等弟兄们返回来都带来同样的消息,安西军发生重大变故,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了!”身形高大如巨塔的巴彦本是西突厥人,因作战勇猛无敌深为马帮弟兄钦佩,顾南风提携他做了头领,为人心直口快,说话粗声大气。
若是我没有看错,凝神而立的顾南风微微向他使了个眼神,巴彦竟然粗中有细,看出端倪,看看不远处的我,立时住了口,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尴尬。
“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是他们要商议机密的事情,我正待要回避,却听得顾南风用吐蕃话问向见到我目光躲闪的云丹贡布。
我转回身去,俨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顾南风却不知道教我弓马骑射的师父就是避祸于流沙坳的吐蕃武士,所以我的身手才远在我的两位哥哥之上,这吐蕃的言语我虽然不是很会说,却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天,安西四镇的官兵主要集结在焉耆,疏勒,龟兹,于阗驻防兵马大概只余原来的一半,中朝派来的节度使和云麾将军都在焉耆,听说他们已经把安西四镇周遭的名医找寻了个遍,为的是医治重伤的西域中郎将!”
云丹贡布说得声音轻而细小,但是语速飞快,饶是这样,我仍可以听得懂大概,他们又说起了秦默,我的心倏地一跳,连呼吸都紧迫了起来。
“秦默受伤的事情究竟是否属实?”顾南风犹自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探子找到了为秦默诊病的大夫,是刀伤!据说是被一柄飞刀所伤,伤及胸口要害,大概是已经有月余的时光,大夫们穷尽一切办法仍旧阻止不了伤势恶化……”
“飞刀……”顾南风喃喃轻语,即使是背对着他,我仍旧感觉都他的目光遥遥落在我的身上,可这一切我都顾不得了,我的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中微微的颤抖,指甲已经深深陷在皮肉之中,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云丹贡布说大夫阻止不了他的伤势恶化,他的意思是……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一寸一寸冷凝成冰,连心跳都要被这彻骨的寒意冻僵。
“方才探子已经得到最新的消息,几个时辰之前,焉耆镇已经悬挂上白旗,所有的焉耆守军俱是一身缟素,听闻军镇之中哭声震天,现下疏勒,龟兹,于阗的官军也都素服白衣,说是今晨西域战神中郎将秦默伤重不治,已然辞世……”
最后的那句话,我只听清楚了那几个字,蓦然转身,顾南风看着我已然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黑眸中出现了一分惊惧,脸色也一点一点苍白起来。
我看着他纵马向我跑过来,却没有等到他扶住我,奇怪的是心口只有一种奇怪的闷钝感觉,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从内而外骤然释放的压力带来满口的腥咸,一口鲜血喷溅在地上,犹自簌簌跳动。
看不到顾南风那惊惶的神情,听不到他的焦灼的喊声,世界在我的面前骤然清净下来,眼前一片黯淡,我径直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
……
纷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