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人抱起急速地奔跑,就连颠簸的感觉好似都轻如棉絮,手臂微微垂落,清冷的北风从指缝之中流过,就像是我拼命挣扎却无力把握的东西,明明曾经那般真实的存在,到头来还是空无一物。
“马车……快……”耳畔是展若寒已经有些变了调的喊声,纷乱的马蹄声迎着他疾驰而来,轻轻张开一线眼帘,大队的中朝官兵看着这突然的变化茫然失措。
“四哥!”秦默紧跟在他的身后,肩头的血迹染红了他半边天青色的衣衫,“定鼎门,驻防的守军那里有随军的郎中!”
“拿下秦默!”他的脚步丝毫未停,骤然一声令下,大队的中朝官兵回过神来,纷纷拔出兵刃将受伤的秦默团团围拢起来。
他并没有反抗挣扎,只是在人群中久久注视着我,眸底的那一分深邃的眷恋好似柔软的天鹅绒,让人深深沉溺其中再不想醒来。
他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模糊,一行晶莹的泪光顺着眼角滑落,展若寒的面孔在眼前浮动,我的身体随着来时流苏驾驶的那辆四乘马车的全速行驶上下沉浮着。
漫天漫地的昏沉晕眩,无尽无边的幽深黑暗,身下的热流仍旧在汩汩的流出,一双颤抖的手解开了胸怀将我的冰冷的身体包容进去,试图用那灼热的体温温暖我渐渐冷去的身躯。
“赫连云笙,如果你敢就这么死去,我会天涯海角地追捕欢颜,让她给你陪葬!”他在我的耳边低低切齿,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栗,温暖的气流拂动着我的面颊。
你不会……我想嘲讽地笑笑他的色厉内荏,却无法再张开自己的眼睛,那一种虚浮的感觉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深深的将我包裹进来,让我一点点丢失了自己的知觉。
……
“将军,是滑胎引起的血崩!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姨娘曾经育有一女,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我切了她的脉,体质极寒,应该是服食了破血之物……”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声音。
“救她,你是全洛阳最好的郎中,若是救不得她,就用你的命来抵!”清冷的声线带着凌乱的狂躁在室内嗡嗡回荡。
腥咸气味的灼热液体,浓郁苦涩的药汤一碗碗顺着掰开的唇齿灌了下去,金针银刀齐施展,总是有人用尽各种办法木偶般摆弄着我的身体……
不省晨昏,听觉感觉时断时续,唯有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间或传到耳边……
“再将炉火烧得旺一些,寻遍了洛阳城,才找到这救命的宝贝,这是最金贵的千年独参,用它来吊命最好,若是再不得法,将军,老朽也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还是脐下三寸的气海穴,这个位置,老朽不便,还是请将军亲自按我说的位置给姨娘施针……”
“在鬼门关徘徊了一圈,终是捡了条命回来,只是姨娘此番落胎,气血两虚,身子骨极度虚弱,若没有时日悉心调理,只怕会落下病根。”
……
“姨娘怎会变成这样,作孽啊……”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我的脸,缓缓张开双眸,良嫂关切的面庞就在眼前,眨了眨眼睛,慢慢适应了由黑暗到白昼的光线,看清了周边的一切,原来不知何时,我又回到了怀化大将军府那座幽深的庭院。
“姨娘醒了!阿弥陀佛!这十几日的辰光简直是揪得人心都发疼了!四爷,姨娘可算醒来了!我是良嫂啊,姨娘可是瞧见我了?”她颤抖着声音,不停用帕子擦拭着溢出的泪水。
他竟然可以从死神手中把我拉回来,微微动了动身子,身体已经不似那日无根般的虚浮,环视了一下周遭,并无他人,只有那个的料峭的身影斜倚在门口,寂寥地看着窗外漫天的雪花儿。
听到良嫂的声音,他缓缓回转了身子,眸光对视着,那个瞬间彼此都有一分恍惚,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已是前世今生,那双依旧冷眸深不见底,幽冥般的暗黑,缓缓踱步过来,眸影中我的人那样的瘦弱苍白。
“你去吧。”他低低吩咐了一声,良嫂擦拭着喜悦的泪水,哽咽着出了门去,房间内只剩下我们两人,凝睇着我,他半晌无语,一时之间房间内死一般的静寂。
十几天的辰光,他竟消瘦憔悴了那么多,月白的长衫松松的挂在修长的身体上,嘴唇都绽开了皴裂的血口。
“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赫连云笙,也许是我的爱过于禁锢了,让你总想要逃离,最终失去了我们的孩子。”他的眉心微蹙,唇角抽动了一下,提及到这个未成形的胎儿,他那痛楚的神色,让我的心也禁不住抽痛了起来。
“后宅里这么多的女人,如果我想,此刻也许早就儿女绕膝了,我珍爱这个孩子,看重这个孩子,只因为他的母亲是赫连云笙,若是连你都不珍惜他,他对我还有什么意义。”扭头望望窗外依旧纷飞的冬雪,他的眼神又出现了那日哀莫大于心死般的空洞。
“这些日子在这里好好调理一下身体,赫连云笙,待郎中说你可以行动自如了,我会让你离开……”他的话让我倏地睁大了眼睛,“秦默也好,顾南风也罢,不论你投奔谁,都不再和我有半点的关系。”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纸,紧紧握着它,指节苍白,“我纳你为妾时将你写入族谱,孩子既然已经不在了,现下我给你这份休书,从此还你自由之身。”
缓缓松开指尖,那张写满了大唐文字的白纸缓缓飘落到我的身上,他盯着那张纸,眼神中锥心的痛楚一闪而逝,“我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