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手和脚,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无声无息地垂着泪。陆司淳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知她已经不闹了,便关好车门,走到前方去,坐在驾驶座位上。他发动引擎,回头来着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她,忍不住笑道:“枝枝,妆都苦花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了。”
她正抽抽搭搭地啜泣着,听了他说的嬉皮话,颤抖的肩膀一停,便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要你管!”
他又是一笑。
梦里是浮光掠影的一切,陆司淳柔声唤了她的闺名,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分明了。他近在眼前的一张如玉俊脸,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在瞬间远去。
然后,她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手术灯在眼前白烈烈地打着,刺眼又惊心。有人在耳边嗡嗡嗡地说着话,像蜜蜂一般,鸣叫得人心乱如麻。全身上下都在痛,犹如有千万把利刃直戳进来,生生扎透血肉,渗进骨髓中,将每一丝经络割裂斩断。
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了周围一会儿,又倦极了地阖上眼,昏睡下去。
她似乎回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个夜晚。
高考结束,她和青稚一同去御街上放孔明灯。御街是一条年代颇为久远的古街,四方通津,熙熙攘攘,往来人群络绎不绝,到处都牵着五颜六色的花灯。
青稚拉着她的手,在闪烁着璀璨光芒的花灯从中穿行,“余生,我们到镜湖上去放孔明灯,好不好?”
“好。”她加快速度,跟上青稚的步子。
“累了这么久,终于考完了,好高兴。余生,待会儿祈福,你想祈什么福?”
“还没想好。”
“没想好?”青稚回眸来瞅着她,眼波一动,盈盈笑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还没想好呢。”
“嗯……我现在就想。”她嘻嘻一笑,漂亮细长的眼眸眯起来,像浮泛在秋水上的桃花瓣一般,艳光四溢。
“好吧。”
于是两个女孩子便手牵着手,弓着背猫着腰,艰难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在一串串闪烁着陆离彩光的灯海中,找到了镜湖。
身形敏捷且轻盈,像两只无忧无虑的小白鸽。
镜湖水幽绿澄净,清明如许,像一块偌大的蓝宝石座落在人潮喧哗的御街之上。月色皎洁,余生站在镜湖的石桥上,着自己纤薄的影子倒映在湖水面,隐隐约约,远远近近,被湖水一下一下波动着,就像自己惴惴不安的心事。
青稚点燃了孔明灯,“余生,我们一起放飞孔明灯吧。记得许愿。”
她点头,“嗯。”
着满湖水面的莲花灯,她犯愁了,可是,该许什么样的愿望呢。
镜湖石桥上,此时已经站满了挤挤挨挨的人群,四周的人都开始点燃孔明灯,一一放飞。亮如白昼的夜幕之上,一盏盏孔明灯徐徐升起,在眼前星星点点、闪闪烁烁个不停。她和青稚处于其中,就像置身于一片璀璨星海。两人共同托起一盏孔明灯,青稚先闭上眼睛,说:“余生,咱们许愿吧。”
她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出现一个眉目温润的男子。他站在一树银花下静静着她,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清俊,英挺,丰茂得好似悬崖边上灼灼盛放的君子兰,却带着浓浓的疏远,自骨子里散发出无限落寞来。
他柔声唤她道:“枝枝,枝枝,去读大学就要离开我了,舍不舍得?”
她抬眼迎向他的目光,眸子里带着一种痴痴的炽热的光,一秒钟,两秒钟,渐渐的,那光芒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慢慢消散殆尽,到最后只剩下平静无澜。她垂下头着自己复古的圆鞋头,说,“我舍不得你。”
我舍不得你。
陆司淳,我竟是如此的舍不得你。
她浓密黑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和青稚一起放飞手中的孔明灯,她便合十双手,认认真真地祈福许愿起来。
希望妈妈和姐夫能够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度过一生。
希望自己的分数线能上中央美院。
希望……
希望姐夫能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还希望,自己大学毕业之后,能够嫁给……陆司淳。
许完愿后,她便和青稚一起手牵着手走回去。夜深了,御街的人也渐渐散了,风微凉,两个女孩子挑了一条人迹零星的街道,慢悠悠地闲逛着。花市微喧,零零散散的,巷子里有小商贩在耳边吆喝着,叫卖着。满
古巷子都绽放着六月的凤凰花,开得那样烂漫那样喧哗,像火一般,从这边直直燃烧到了那一边。
她买了两支冰糖葫芦,将其中一支递给青稚,“青稚,我们也即将要分开了,以后你会不会想念我?”
“当然。”
她笑了笑,又说,“如果以后相思难耐,我就到你的学校去你。如果你想我了,也可以到我的学校来我。”
青稚一口咬掉一颗糖葫芦,包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别那么肉麻了,余生。等你以后到大学里找了男朋友,你就该把我忘了。”
“我有那么重色轻友么?”
“当然!”
她仔仔细细吃了一颗山楂果,才横着眉毛瞥了青稚一眼,“鬼丫头,我才不要找男朋友呢。我宁愿打光棍也要黏在你身边,黏死你。”
“我不要你,我性取向很正常,我喜欢帅哥。”青稚跳来远离她,忙摆手,一副如临女同的恐怖模样。
“哼!明明你才是重色轻友的那个人。”她微微不悦。
“彼此彼此。”
青稚转